第二天一大早,我還在神遊,就被表姐拉了起來趕去影樓。到了影樓,我先四處巡查了一番,沒有看到安臣,心裡才舒了口氣,同時也笑自己的杯弓蛇影。
幾個小時下來,表姐被化妝師妝扮得沉魚落雁秀色可餐,哦不,表姐的底子好,天生麗質,化妝後更是錦上添花。
我的妝比表姐簡單多了,結束後便一直陪伴著表姐等他,時不時地照照鏡子自戀下。我很滿意自己的造型,覺得一下子靜姝優雅了好多,突然很想讓安臣看到現在的自己,於是立馬掏出手機開始自拍。可是顧及到周圍有很多不熟悉的人,難免有些束手束腳。表姐見我心急火燎的臭美樣,笑著說:「好啦,會讓你美的,待會兒選個好場景,讓專業帥哥攝影師給你拍好吧。」
我吐吐舌頭又乖乖地坐到了椅子上,剛坐下就收到了安臣的問候短信:小丫頭,今天要好好表現哦。
一次「小丫頭」讓我受寵若驚,兩次「小丫頭」讓我讓我感到親暱,可是總是叫我「小丫頭」,不管我心裡多麼樂意,我都該裝裝姿態提出抗議。
我偷偷笑出聲來,飛快地按鍵回復說:是誰小時候成天叫我姐姐來著的?現在你翅膀硬啦,就造反啦?
不一會兒,安臣的短信就來了:小伴娘,你小時候就學會忽悠人了,這筆帳我還沒給你算呢。
我心裡甜得跟浸在糖罐子裡一樣,蜜透了,與此同時,表姐的新娘妝也完工了。當她穿著雪白婚紗出現在我面前的時,我倒抽了一口氣,只說了五個字:「仙女下凡哦。」
旁邊的禮儀也忙不迭地附和說:「是啊是啊,程小姐月貌花容,和李先生男才女貌天下無雙。」
她翻著白眼努力想成語,跟念台詞似的,把我小雷了一下。隨行陪伴的還有幾個表姐中學時代的姐妹,她們把一大捧鮮花遞給表姐,幾個人簇擁著新娘出了影樓,上了婚車。
因為表姐和李拓海先前就已經在澳洲舉行了婚禮,這一次只是宴請親朋走個形式,並不需要多正式,可是賓利打頭,花車一輛接一輛,眼花繚亂。
圍觀的人很多,電視台記者都出動了,不少人在那輛耀眼的紅色跑車旁留影。我的虛榮感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沒辦法,誰叫咱從小一直生活在工人階級隊伍中,突然被抬高了,小女生難免會自豪一下。
星級酒店的大廳被鮮花蠟燭絲帶粉飾得溫馨炫亮,過往的客人絡繹不絕,新郎到的時候,成為又一波矚目的焦點,我的目光自然也朝他飄移過去。
可是突然,我微笑得上揚的嘴角漸漸復平,視線定格在李拓海身邊的男子身上。
那個人……像極了郭純正。
有些事,你明明以為忘記了,可當重新被翻出來的時候,殊不知,感傷的情緒會奔湧而出,愈發的厲害,原來到頭來我只是在自欺欺人。
我的心突然被提到了最高點,心跳的強度比昨天遇見安臣時不知大了多少倍,郭純正出現在這裡的概率可以小得忽略不計,那個人怎麼會是他呢?
可是他們那麼像。雖然四年不見,但郭純正的樣子早就深深地鐫刻在了我的記憶裡,無論怎麼嘗試洗刷,無論怎麼嘗試遺忘,都磨滅不了。
記憶一旦被觸動,將是萬劫不復覆水難收。
我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旁人喊了我好幾聲我才反應過來,姑媽在我眼前擺擺手說:「你靈魂出竅啦?」
我呆呆地應了聲,又轉頭朝李拓海那群人看過去,他穿著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裝,一語不發地站在李拓海的身邊。突然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原本雀躍歡快得不得了的心情有生生地被撕碎的感覺。
明明是那樣熱鬧喧嘩的場面,我卻孤寂得想流淚。
「姑媽,我去下洗手間,我有點不舒服。」此刻我的心思全都繫在那個男子的身上,。
「哪裡不舒服了?」姑媽在我額頭上一陣摸。
「沒什麼,可能是有點悶,一會兒就好了。」我苦笑著回答。
「那你去找個清淨點的地方休息下,待會兒還有的忙。」姑媽說道。
我雖然口上說自己應該靜一靜,其實卻是想逃避,心裡咚咚打著鼓,既希望他是郭純正,又希望他不是。四年過去了,我的生活也慢慢趨於正常和平靜,我不想突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又是波瀾四起。
入鄉隨俗,司儀歡迎來賓祝福新人過後,李拓海和表姐開始一桌一桌地敬酒,男子也時不時地幫忙擋一下酒,他的表情不著痕跡,和李拓海如出一轍。
我一直在不遠處默默注視他,想找個機會插進去和他說上一兩句,卻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時機,直到他突然朝我的方向轉過身來。
那一刻,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他那麼突然地朝我望過來,像是心靈感應般,我的心情緊張到了極點。
可是,他的目光只是掃射了一下,並未停留在我的身上,又隨著李拓海走向了離我更遠的地方。
我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挪動著步子走到側門後的小花園裡,此時,人都集中在大廳,花園裡沒有一個人。微風從竹林間穿過,窸窸窣窣,我坐在人造潭水旁的石凳上,發現那些被深藏的東西全都清晰地浮現在了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