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塵埃 第1卷 9
    車子還沒停穩,我就匆匆地下了車,生怕路費又突然漲一塊。我走進大樓,剛準備進去,就被保安攔下:「請出示工作證。」

    我杵在那裡無所適從,央求道:「我是外地人,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在這棟樓裡,求你讓我進去吧,要不然我就要露宿街頭了。」

    「有預約嗎?」保安詢問我,他每一秒都不忘微笑。

    我搖搖頭,裝出楚楚可憐的樣子,滿心以為保安會大發慈悲放我進去。

    可是他固執地把企圖逃竄進去的我又輕輕拉了回來,微笑著說:「對不起,你進去了我就失職了,我失職了就會丟掉工作。」

    他聳聳肩,笑容依舊燦爛,彷彿面對的不是我這個難搞定的小鬼頭,而是一個美女。

    我仔細瞧打量了保安幾眼,心想如果他就是郭純正那該多好,可是他的長相和郭純正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我只得垂頭喪氣地退到一邊,決定就在門外等,如果郭純正在這裡工作,他肯定會經過這扇門。

    十分鐘過去了,二十分鐘過去了,半個小時過去了……我等得坐立難安,保安無可奈何地看了我一眼又一眼,終於開口說:「小妹,你不知道你要找的人的電話嗎?」

    我愁眉苦臉地搖搖頭,說:「打不通。」

    「那你有沒有其他的聯繫方式?」

    我又搖搖頭,一臉沮喪,當時我的大腦的確是停止運轉了,根本都沒有考慮去想其他的方法。

    保安歎了一口氣,打了通電話,轉而對我說:「進去吧,半個小時之內出來。」

    我聽了保安哥哥的話,如獲大赦般連忙朝他鞠躬道謝,忙不迭地朝裡面走去,卻發現腿已經有些麻木了,不聽使喚地差點摔了一跤。

    進了大樓,燈光照的大廳比外面還亮堂,我左顧右盼了一陣子,然後怯生生地問前台小姐:「請問這裡有特利進出口貿易公司嗎?」

    前台小姐正在整理一沓文件,她抬起頭瞟了我幾眼又低下頭,聲音淡淡地說:「在12樓,麻煩你登下記。」

    她遞給我一厚本登記簿,要求登記身份證,可事實上,我還沒有拿到身份證,只得依葫蘆畫瓢照上面的號碼胡謅了一串數字。

    朝電梯走過去,進進出出的都是穿著正裝的男男女女,我在這裡顯得尤為突兀,想到保安的囑咐,我小心翼翼地隨著別人上了電梯,盡量把自己縮在角落裡。

    到了12樓,挨個找到了寫有「特利進出口貿易」招牌的辦公區,我恭恭敬敬地問一個正在泡咖啡的女職員:「姐姐,請問郭純正在這裡嗎?」

    女職員望了我一眼,微笑道:「沒聽說過呢,你找的這個人是這兒的嗎?」

    我拚命地點頭。

    「也並不是每個人的名字我都知道,你怎麼找到這兒了?」女職員泡好了咖啡,大概也不願再多說什麼,朝我笑笑後,端著托盤朝裡間走去。

    其他的人都在座位上忙著工作,根本沒有我插足的餘地,我木在原地不知所措,我突然覺得自己尷尬極了。

    穆曉,穆曉,你還真是沒腦子,做事都不想一下前因後果。

    因為對未來的職場生活抱有過幻想,我獵奇地觀察每個人的舉動,這是一次實地觀摩。正四處遊蕩的時候,我又碰上了泡咖啡的女職員。

    「怎麼,小朋友,我們的職員都在這片兒,你看了這麼久還沒找到嗎?」女職員這一次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滿是猜疑。

    「他的長相我認得不確切。」我小聲回答。

    「那他是怎樣的一個人,為什麼不打電話聯繫呢?」女職員句句緊問。

    「電話關機了。」

    「那好,你隨我來,我帶你去見HR經理。」女職員輕笑一聲,不知為什麼,她這一次的笑讓我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可是一想到事情有了眉目,歡喜又渴望的心便勝過一切,我唯唯諾諾地跟著女職員進了一間辦公室,看見一個並不年輕但打扮卻很入時的女人坐在老闆桌後。

    她一邊用筆桿輕敲桌面,一邊端詳著我,半天才開口道:「你找郭純正?你認識郭純正?」

    我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答應,感覺馬上就要雲開見日水落石出了。

    「抱歉,我們這裡沒有郭純正這個人。」

    既然沒有郭純正這麼人個,還說剛才的那句廢話幹什麼,聽了經理的話,我正準備質疑的時候,門外突然有人敲門,隨即進來幾個人,對經理說:「上次的那個人,填的也是這個身份證號。」

    經理看了一下來者遞過去的打印紙,抬起頭慢聲慢調地對我說:「男人女人都用過了,這次用小孩了?身份證號碼每次都填一樣的,你們這個團伙作案手段很不高明啊。」

    女職員在一邊火上加油地補充道:「剛才看見她一直在附近打探。」

    我一頭霧水地看著經理,不明所以然,只是大致地知道他們把我誤當成小偷了,回過神來後,覺得事情越來越滑稽,忙解釋說:「不是的,我……」

    「去和民警詳說吧,Sue,先把她帶到接待室。」經理的聲音由剛才的慵懶突然變得乾脆果斷。

    原來她們剛才只是在拖延時間。

    不等我辯解,叫Sue的女職員就鉗住我的手腕,把我拽了出去,我沒站穩,又趔趄了幾下。

    到了所謂的接待室,Sue把我按到了沙發上,沒過多久,穿著制服的民警就來了,提了一大通例行問題,強制性要求我配合調查。

    一路下來,我委屈得都哭出了聲,感到一生中最糟糕的事都在一天內發生了。事情結束後,民警沒有找出什麼有力的證據,我洗脫了嫌疑被放行,出來的時候,已經被滯留了接近四個小時。

    經理依舊是那副只可遠觀不可近看的冰霜表情,倒是Sue換了副表情,忙和我說道歉的話:「你到寫字樓來找人,這本身就是讓人懷疑的行為嘛。」

    看起來是在和我說不好意思,實質上還是在把過錯往我身上推。

    「小妹妹,怎麼了?」出大廈的時候,那個保安見我隨著一群公安出來,好心詢問,卻只得到了我滿是怨氣的眼神。

    待民警上了警車絕塵而去後,我走近保安:「是不是你檢舉的?」

    保安疑惑地看著我,滿腦子問號,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我轉念一想,還是那個前台小姐最討厭,現在追究也無濟於事,乾脆不再搭理他,蹬蹬下了台階。

    我肚皮貼後背地走在陌生的城市,都不敢去餐館消費,找了一家依靠在小葉榕樹旁的路邊攤,買了一堆吃的準備犒勞自己。

    一口都不浪費地吃完後離開後,塞飽肚子時的滿足感慢慢地降低,我的身邊沒有一個熟識的人,我不想空手回去又不知道何去何從,這一幕場景讓多年後的我還心有餘悸,以至於聽陳楚生的那首歌時總會為心酸而狼狽的過去啜泣。

    更糟糕的是,我慢慢地沿著人行道走,回想的不是被誤會成小偷的屈辱,而是經理的那句話「抱歉,我們這裡沒有郭純正這個人」。

    他騙了我,到頭來,像一場自導自演的悲劇,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蒙在鼓裡,傻到太平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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