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他挺高興,我點了點頭,他立刻大叫起來:「天吶,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來找你啊。」我說。看到他高興我才放下心來,真怕他還是會討厭我。
他怔了一下,這才伸出手拍了拍我的頭:「傻不傻?」
「不傻,我喜歡。」我很是得意。
「什麼時候到北京的?住在哪裡?」
「下午三點,」我說:「一到就來找你了,沒想到堵車堵那麼久。」
他皺眉:「你一個人來的?」
「是啊。」
「膽子也太大了。」他雖是用責怪的語氣,在我聽來卻是關心。我笑嘻嘻地挽住他的肩膀:「所以又要纏著你了。」
他也笑了起來,道:「不過我住的地方很爛啊,怕你受不了。」
「我才不怕,跟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我說。
我們向前走去,這個時候正是後海最熱鬧的時候,夜生活剛剛開始,人們來來往往。我們停在河邊的一個小鋪子裡吃東西,我這才想起來我好久沒有吃過東西了,一大碗炸醬麵吃完,還嫌不夠,又要了一碗。他坐在對面看著我吃,目光裡滿是溫情。我突然頓住,抬頭看著他說:「兩年前我們也是這樣吃東西的。」
「是啊,都兩年了。」他點了一跟煙。
「我長大了。」我說。
他仔細端詳了我一會兒,點點頭:「的確是長大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又說。
他似乎明白我要說什麼,垂下眼角道:「快吃吧,都涼了。」
但我還是選擇把話說完:「我十七歲了,已經懂得了什麼是感情。我喜歡你,程嘉南。這兩年我一直在想你,始終沒辦法忘記你。」
說著說著,我鼻子酸澀起來。
而他始終低著頭,並沒有回應我。
我繼續吃東西,邊吃,眼淚邊掉了下來。我並不想跟他說這些,也不想當著他的面哭,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這兩年過得有多辛苦只有我自己知道,對程嘉南的想念是一種煎熬,就像是被放在鐵板上的小黃魚,被火烤著,心中充滿掙扎,一腔的熱情卻不肯熄滅。我們從來都不能夠選擇愛上一個怎樣的人,這是不能夠被控制的東西。生命充滿諸多無奈,這是最絕望卻也是最幸福的一種。
程嘉南看著我哭,卻並不講話。
從餐廳走出來後我們一前一後地向前走著,誰都沒有講話。拐一個彎,離酒吧街越來越遠,音樂聲就越來越小。夜逐漸寂靜了起來,小巷裡只有冷清的路燈照著路面,程嘉南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我踩著他的影子向前走,好久後才張口問:「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
他回過頭看向我,笑著說:「你還是這麼敏感。」
「我是說真的,我並不想打擾你的生活。」我極力展現自己在這兩年內變成熟的一面,惟恐他又厭惡我。
但是他說:「可是你已經來了,十七歲也不過是個孩子,我不能不管。」
我咬了咬嘴唇,他拍著我的肩膀道:「招待一個遠方來的朋友而已,並不麻煩。」
我還是放不下心,他伸出手來,猶豫一下,我拉住他的手向前走去。觸到他的手的那一刻,我有一陣悸動,兩年前的情景歷歷在目,彷彿是昨天。他比畫著說:「那時你才這麼高,現在已經到我肩膀了。」
「哪有那麼快,兩年內我才長了三厘米而已。」
「三厘米足夠啦,女孩子太高了也不好。」
「如果我穿上高跟鞋就有一米七了。」我說,他又笑了起來。
他看我的目光還是當年那種,以一個成年人打量一個小女孩的姿態。我這時才意識到我在長大的時候,他也在長。我同他始終要相差六年,我出生的時候他已經上學,我上學的時候他已經在聽音樂,甚至還有可能開始戀愛。而如今我十七歲,他二十三,是一個適合談婚論嫁的年紀。我問他:「怎麼樣?你有女朋友嗎?」
他搖搖頭。
「為什麼?看起來你跟酒吧裡的那個女孩關係很好啊,她是混血兒吧?」
「西西?」他笑了起來:「她的確是在國外長大的,最近才回來。不過她不是適合戀愛的人。」
「為什麼?」我又問。原來她叫西西。
「我想找個可以塌塌實實過日子的姑娘,西西……唔,她太調皮了。」
他說起西西時的語氣雖然親密,卻是談論朋友的那種,我放下心來,看來程嘉南並非是膚淺的人,我還是有希望的。
不過能塌塌實實過日子的女孩又是哪一種呢?我想起側子,側子夠精明、獨立,可是側子很勢利,她喜歡錢。
喜歡錢也沒什麼錯,是個人都愛錢,只是不適合程嘉南罷了。他注定是那種發不了財的男人……誰又說得準呢?我爸也不像是會發財的人啊!
他突然想起什麼,問:「對了,是誰告訴你我在這裡的?」
「側子。」
他沉默了下來。
我不再說話,他是真心地愛過側子,我當然明白。那種感情讓我恨得牙癢癢又心滿意足,像程嘉南這樣的一個人,居然會認真地愛一個人!足以證明我的眼光不錯,他是一個真誠的人,嘿!
程嘉南的住處離後海不遠,是一間地下室,房間很小,除了一張床幾乎沒有別的地方。地下室裡十分悶熱,唯一的一面小窗戶有一半在地面之下,時不時的有行人的腳從窗口經過,有點吵。床邊有一個小桌子,上面擺著些空的啤酒瓶。衣服放得亂七八糟,幾乎到處都是,也分不清哪些是乾淨的哪些是穿過的。洗手間不過一平米大,一個小水槽,一個淋浴器。他問:「要先洗澡嗎?有沒有帶換洗的衣服來?」
我搖了搖頭。
他無奈地撇撇嘴,半天扒拉出一件乾淨的T恤遞給我:「先穿這個吧。」
我接過去,鑽進那間小屋子洗澡。身上粘乎乎的,滿是汗漬,洗完後舒服多了。而程嘉南趁這個空擋出去買了啤酒和洗漱用品給我,我擦乾了身體,穿著他的大T恤走了出來。他看著我,微微愣了下,既而又低頭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