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大概就是這樣吧,它不知不覺降臨,慢慢侵佔了自己的所有。任何逃避都不過是徒勞,我們不過是大千世界的凡人,逃不出情感的折磨。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踏出一步,再踏出一步。最後朝著渾濁的城市上空張開了雙臂。
終於,全身都濕透了。
安以陌,我還是不肯相信你的殘忍和決絕。我現在好難過。你呢?
「小離。」一個聲音遁著稀疏的雨聲傳來。
有那麼一瞬間,我錯覺是安以陌的呼喚。回過頭,模糊的視線裡一個同樣被大雨澆濕的女孩。是林曖。
她的傘被丟在了一旁,咖啡色的劉海發跡凌亂地貼在額前,水滴順著髮梢不斷地滑落,她微微皺著眉,頭頂路燈的慘淡昏黃映著她悲傷的眼睛。
車輛陸續開過,大片的雨霧傾斜著飄灑過來,隔著我們相對的視線,時而清晰時而恍惚。
她靜靜走過來,每一步踩過積水,濺起細碎水花。
直到走到我面前,她伸出手將我抱住。
那個動作是那麼自然,在我們都還很小時她總會這樣抱我。然而,這一次卻不同。她急促的心跳伴隨著溫熱地體溫包裹著我,其中的份量沉重得我快承受不住。
林暖哭了。
「小離,求你了……別這樣……」
「你這樣子對自己,我真的好難受……」
她才更應該委屈吧?她愛著我,卻從未得到過我的溫柔。可是即便這樣,卻仍舊不計得失的縱身投入著。而當看到我難過時她甚至比我還要難過。為什麼能做到這樣?
有時候覺得,我們很堅強,可以抵禦外界的一切傷害好好活著,彷彿沒有什麼能將我們真正打垮。可是同時我們也是如此脆弱,因為我們所有堅強的理由不過是維繫在另一個人身上。
那麼卑微,卻義無反顧。
於是當某天那個理由不再時,一切潰不成軍。
雨水淅淅瀝瀝地下,林曖繼續哭著。彷彿所有委屈都要在此刻傾瀉而出。眼前因我而起的悲傷是那麼真切,它存在著,離我那麼近,那麼那麼的近。讓人心疼和窒息。
「小離。我愛你,你知道麼?」
「我那麼愛你,一直一直。你知道麼……」她連續地說著,開始些語無倫次。
她的雙手更緊了,甚至勒疼了我。突然她雙手捧著我的臉吻起來,在那個大雨磅礡的冷清街道上,她激烈得彷彿用盡生命所有的力氣吻我。
那一瞬間我想到了很多事情,想到了當我、紀松、林曖,我們還是孩子的時候,大家一起在夕陽下的沙灘上奔跑、追逐。畫面裡燦爛的笑容在金色的暖陽下美好到讓人生疼。那時我們是否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
我將林暖徹底擁入懷裡,那一刻,她才安靜了下來。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的。」我說著,眼淚不爭氣地流淌下來。
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己的睡房。
睜眼,入目的是自己的枕邊的床頭櫃,以及泛著刺眼眼光的窗簾。
我皺了皺眉,開始組織著記憶。抱住林曖之後的事情我都不太記得了。頭裡彷彿還灌滿著鉛。我顧不上穿鞋,搖晃著走出了房門。然後我看到正拿放大鏡考究著古玩的父親,他見狀放下手中的事,朝我滿意而會心地笑著。
「醒了?」他的語氣有一絲怪。
「嗯……」我支吾著。
這時,林曖已經端著一碗粥從廚房走出來,香味四溢。
「來,我在新加坡自學的,這可是我最拿手的,鮑魚雞粥。伯父也可以嘗嘗,廚房還有剩很多……」她居然煞有介事地紮起頭髮穿著僕人的圍裙,一臉笑盈盈地將粥遞到嘴邊。
「林曖。你……」
「要不我來餵你吧。」她熱情地打斷道,彷彿吃了蜜一樣甜蜜。
「不用,我不餓……」我還想說什麼,父親卻在這時插話了:「昨晚你們之間的事林曖都跟我說了,都是成年人了我也不便多管。總之,以後林曖就是你的女朋友了,也是我們彭家未過門的媳婦,你可要好好對人家。」
父親的話,聽得我莫名其妙。
我努力回想著昨晚的事情,卻還是沒有絲毫頭緒。終於我往自己身上看去,才發現不知何時我早已換上了睡衣。
我看著眼前的林曖,她的笑容晃疼了我的視線。
家裡的管家告訴我,林曖在送我回家後並沒有離開,而是在我的房間呆了一整晚。至於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並不清楚,也無心再去探究。其實不管我對她做過什麼,或者沒有,都不會改變太多,因為在雨中抱住林曖的那一刻都已決定。
當從父親嘴裡宣佈了我倆的關係時我有過那麼一點意外,但卻很快平復下來。
我告訴自己: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結果吧。儘管我知道我根本抹不去內心深處總是反覆出現的名字。但人們不是都說時間可以治癒一切嗎,或許有一天再大的痛苦都會慢慢淡去。
不知不覺,與林曖相處便已經有幾個星期了。
這幾個星期裡我沒有再見過安以陌和優紀松。我回歸了我正常的大學生活,以及父親為我安排的應有的社交和鋼琴指導練習。林曖偶爾會和我約會,逛街和拉著我在她的朋友面前炫耀是她最愛做的兩件事。只是更多的時候我選擇靜靜地呆著家裡的琴房。
我反覆彈奏著《Kiss The Rain》,直到十指酸疼。
很多個寂靜到可怕的下午,我以為某些東西正在越走越遠,可是一轉瞬,卻發現它還一直還在心頭。
其實我從未忘記。連偽裝都偽裝得那麼失敗。
「小離,你愛我麼?」很多時候,林曖總會這樣突兀地問。其實她從一開始便察覺到了吧。我的恍神,我的心不在焉。甚至,連我親吻她時都永遠找不對默契的節拍。
「嗯。」我點點頭,卻很少正面回答。
林曖難過地搖頭:「你真的愛我麼,為什麼我都感覺不到。回答這個問題讓你很難受麼?你甚至是皺著眉的……」
她說著伸手試圖撫摸我皺起的眉頭,曾幾何時某人也有過這樣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