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不安的心情過了兩日,外頭新年熱鬧的氣氛還未退去,夜晚依舊可以聽見煙火綻放的聲音。
一早,卻見爹、二夫人還有文韜正往院裡走來,爹怒容滿面,二夫人則是一副焦灼的模樣,倒是文韜,不緊不慢,不溫不火,淡定地尾隨著。
雖只長文略幾日,可比起文略,文韜這個弟弟卻內斂得多,沉穩得多,心思也深得多。
不過,大清早爹來做什麼,他可是從不屑於踏進這裡的。
居於禮數,我還是迎了出去,一一見禮,文韜淡淡地叫了聲「姐姐」。
待他們落座後,我才開口問:「爹,二娘,今日忽然來此,不知所謂何事?」
「文略去哪裡了?」我話音剛落,爹便不耐煩地問,看得出他壓抑著火氣。
「嗯?」我詫異地抬起頭,文略?文略不在府上嗎?
「別裝傻了,文略去哪裡了,你快說啊!」二夫人有些咬牙切齒,臉色煞是難看。
我疑惑地將目光投向文韜,文韜隨即開口解釋,「弟弟前夜留書出走了,這兩日爹和我尋遍了京城都未見他的行蹤,我們擔心弟弟的安危,尋思弟弟向來和姐姐交好,特來問問姐姐是否知道弟弟的下落。」
「什麼?文略留書出走?」我驚異地反問道。
還是在前夜?我居然一點也不知道!怪不得這兩日總是心神不寧,原來文略不見了!
我輕輕呼氣,前後聯想了一番,突然有些明白了,那天,文略明裡是到我這兒尋清淨,實際上是來告別的!他肯定是早早的就打算好了!
怪不得他那天情緒不對,說話也怪怪的。
可是他能去哪裡呢?這個文略,越來越膽大了。
「怎麼,姐姐不知道?」
「我確實不知,要不是你們說,我還蒙在鼓裡呢。」在這個偏院裡,出又出不去,我能知道什麼事啊,知道的東西也都是文略和若瑤說的,這兩日若瑤未曾來過,文略失蹤,下人的嘴巴又被管的緊,自然沒人告知了。
爹陰沉著臉,冷冷地說:「他年夜飯都沒吃完,就和二皇子來找你,第二天夜裡就失蹤了,難道你會不知情?」
「爹,我真的不知道!」我加重語氣回道,文略失蹤,我心裡也著急啊。他是我的弟弟不說,就憑他那般照顧於我,那般與我親近,我自是擔心他,在意他的。
爹一時氣結,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直晃蕩,驚得我不禁微顫。
「千容魅,你非要和我作對是不是?」爹忽地朝我大吼道,兩眼幾乎要噴出火來將我燒噬。
我的心卻在聽到「千容魅」三個字的時候,碎了,我能聽到心破碎的聲音。原來,他從來沒有把我當作是自己的女兒,從來沒有!
花容魅?千容魅?一字之別,意義卻截然不同!在心裡,我還從未否認過,我是他花延傲的女兒!可是,他卻把我否決了,清清楚楚告訴我一個事實,我是千容魅,我是千家的血脈,和他花家毫無干係!
既然如此,他又為何將我軟禁在這偏院一十五年?為何不放我走?
「千容魅?」我苦笑著,嘲諷著,「爹,您叫得好生順口啊!」
爹身子微僵,嘴角開始抽動,死死地盯著我,「你……」
「爹信也好,不信也罷,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試著讓自己冷靜,平復情緒,強忍著心裡的酸楚。
我還是做不到像娘親那般淡定自持,處事不驚。我依舊在乎很多東西,在乎別人的眼光,在乎我是否擁有應該有的東西,比如親情。
一陣冷風吹來,鑽進衣領,我攏了攏衣襟,卻未絕有一絲暖意,反而更冷了。
我感覺到爹的目光如刃,正直直地對著我。
立在一旁的二娘變了臉色,嚶嚶啼啼地開始吵鬧,「老爺,您看看,看看啊,她連您都不放在眼裡!文略一向乖巧,要不是她在後面嚼舌根子,文略怎麼會和臣妾慪氣,又怎麼會離家出走,分明就是她在使壞!老爺,您可一定要給臣妾做主啊,一定要把文略找回來啊!不然臣妾也不想活了……」
爹聽了二娘的話,臉色更差了,這一刻,他應該恨不得想掐死我吧。
氣氛沉默了許久,我預料中的暴風雨卻並未來臨,卻聽爹一聲沉重的歎息,有些無奈,嘶啞著聲音道:「文略真的什麼都沒跟你說?」
他突然軟下的語氣讓我有些不適應,我們之間從來沒有好好說過一句話,他也從未給過我好臉色,現下為何轉變的這麼快?
就因為擔心文略,寧願放下身份來求我?
這可不像我認識的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花相國!
我也不想和他耗著,平了平氣息,微微點頭,「沒有。他如果早就決定出走,又怎會輕易告訴旁人呢?更何況,若是我知道他有這個打算,肯定不會讓他走的。」
爹懷疑地看著我,灼人的目光隱隱生寒,許是看我的樣子不像撒謊,終於拂袖而去。
這次,他倒是走得乾脆。
臨走前,二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暗暗好笑,都這個時候了,她還有心思狠我,我真不知自己到底哪裡得罪她了。
深宅大院,人心難測,所言非虛。
爹剛走,文韜就很快跟上,看他的樣子似乎是沒有什麼想要於我解釋的,嘴風還真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