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在死前向爹爹要了一個承諾,待哥哥和我年滿十六歲,便讓我們回朔陽。朔陽是娘的故鄉,聽說那裡很美,梅花最為好看。
「紅梅傲雪,一夜盡開」,這是哥哥和我出生時被世人歎謂的奇觀,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我打小就喜愛梅花。
朔陽有梅花,所以我覺得自己會喜歡那裡的。
還有一年,我還等一年就能離開相府,離開京城,去那個有梅花的地方了。
到了那一天,世上不再有花容博和花容魅,只有千容博和千容魅。
而我,也將會是千繡山莊新的主人。
娘說過,我是千繡山莊唯一的希望。娘將她身上的責任那般輕易地壓到我的肩上,要由我來完成她的心願,包括自由。
娘從不要我讀《女戒》《婦德》之類的書,也不要我遵守什麼三從四德。這些東西,是她厭極了的。她寧願讓我讀兵法讀史傳讀市井小說,她總是說女子不該被這些腐朽的禮數束縛。
我很好奇,為什麼娘會有這麼離經叛道的想法?
但轉念想想,其實娘的話也是有道理的,那些三從四德對女子要求得太苛刻,似乎女子從來只是一件依附品,我不想做依附品。我嫁給一個只愛我一人,不娶妾室的男子。
天啊,我居然也有這樣的想法!世界上會有這樣的男子嗎?
我不知道。
娘對我很嚴厲,從小就盯著我學很多東西,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乃至經營之道,盯得最緊的便是刺繡。
千家的女子不會刺繡,是一件可恥的事情。繡得不精湛絕妙,那簡直就是辱沒門楣。
好在我還不算愚笨,都能掌握得恰到好處。
可是,娘從來不讓我在外人面前表露。
「魅兒姐姐!」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將我的思緒拉回。
來人是我唯一的妹妹,花若瑤,六夫人的二女兒,比我年幼半歲,長得水靈靈的,清秀可人。
相府這偏僻的院落,也就若瑤和文略時常來,其他的人,來了也是看笑話的。
「若瑤,你來了。」我把她引進屋,將暖手抱爐遞予她。
她的丫環雙兒對著哥哥和我甜甜的喚了聲:「博少爺,魅兒小姐。」
我含笑點點頭,算是回應。
若瑤笑著坐下,接過雙兒手中的錦鍛絲綢和褥襖,柔柔地說:「今天是博哥哥和魅兒姐姐的生辰,這是若瑤的一點心意,算是送給你們的賀禮,姐姐可一定要收下。」
我望著她真誠熱心的樣子,心裡一熱,便也不推辭,收下了。只是,今天的若瑤似乎很不開心,笑容都有些勉強。
「若瑤妹妹,哥哥給你吃糖。」我的傻哥哥攤開手心,手裡放著一粒糖果,早已被他咬去了一半,那是秀姨做的。
我還來不及阻止,若瑤便笑著將糖塞進嘴裡,衝著哥哥連連說:「好吃好吃!」
哥哥拍著手笑了,笑得天真浪漫,無憂無慮,其實這樣的哥哥也是幸福的。
「若瑤,大可不必這般。」我心下過意不去,拉著她的手說道。
若瑤垂下眼眸,柳眉間暈上了淡淡的愁緒,「不妨事。比起旁人送的東西,博哥哥的糖可要乾淨得多,好吃得多。」
看著這麼水靈的人兒笑得那麼漫不經心,我心裡也那般不是滋味,「若瑤有什麼不開心的,可說與姐姐聽聽,說出來或許能好受些。」
若瑤眸裡忽地濕了,晶瑩欲落,伏在我的懷裡嚶嚶哭泣,單薄的身子止不住地顫抖,我撫著她的背,任她哭泣,發洩心中的不快。
哥哥被若瑤嚇壞了,也跟著哇哇大哭起來,聞聲而至的秀姨不明所以地看看我,我示意她哄哄我的傻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