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墨無視流金詭異的目光,心裡卻泛起一絲冷笑,這就是外表道德岸然,衣冠楚楚的正派中人啊!殊不知心地陰險,算盡心機,到頭來還不是枯骨一堆。可悲可歎可笑啊!
「狼王與這姑娘交情頗深,如果拿她做餌,興許狼王會自己送上門來,乖乖束手就擒!」流金緩緩走近淚墨,身上有掩飾不住的殺意。
淚墨淡淡一笑,不以為意。
孤客神情一稟,扯了扯唇角,忽然道,「我若是同意流金拿你做餌,屆時殺了狼王,你——還是不會恨我嗎?」
「不恨!」黑眸神光投射過來,依然是深不見底。
孤客卻忽然憤怒起來,羞惱萬分,咬牙冷笑道,「你早已知曉我的很多事情,為什麼還是執意要見我一面?」如果一開始不知道他是否身陷魔宮,但是到了魔宮見了簡約,以她的聰明很快就會想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不可能在知曉自己的身世後,還要見他。如果說她以前不恨他,他相信,因為那時候自己還是她的父親,可是如果在他對她做了種種事情後,她還不恨,他是萬萬不會相信!怎麼可能?
「我見你一面,只因為有一句話要對你說!」淚墨忽然淡笑道。
孤客脫口問,「什麼話?」
「我想對你說的就是,我不恨你!可我怨你,你對我是何其的不公平啊!但我卻深深的可憐你!一直都活在仇恨和回憶裡,你漸漸的迷失了自我!」她最開始不過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為什麼不討父親的喜歡,可是一切都不需要了。她已經深深的明白自己是永遠都不會得到,哪怕是一絲絲的父愛。她不恨他,可他卻是如此的恨她啊!
淚墨仰著慘白的臉,靜靜道,「父親,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您雖然是仙,可是魔由心生,你的魔是建立在恨上!」她頓了一下,沉痛道,「您已經成魔了!」
孤客渾身一震,心裡忽然間顫抖不已,更大的則是憤怒,她算是什麼東西,憑什麼敢這樣說他。憤怒使他失去理智,一掌毫不留情的揮向渾身是血,虛弱不堪的紫衣女子身上,劇痛傳來的同時,她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般,跌倒在滿是鮮血的黃沙中。
孤客的這一掌就連一旁神情倨傲的流金見了,也不禁瑟縮了一下。可見那一掌用了他的全力,如果擊向常人,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可是紫衣女子本來就受了那麼重的傷,如今身中一掌,身子更是摔在幾步以外,可她卻是倒在地上,雖然尚有呼吸,但是呼吸極其緩慢,只怕是心肺早已破碎,此刻活著也只是苟延殘喘,尚留一絲氣息罷了。
流金眼睛微瞇,這男人雖是仙,下手卻異常絕情,比他還狠。這女子再怎麼說也是他養育大的,竟下得了如此狠手!
這時想起剛才的計劃,看向紫衣女子,顧不上其他,趕緊伸手緩緩注入真氣,為她續命。在他還沒有殺死狼王前,誰都不能讓她死,即使是那個讓他異常害怕的孤客!
淚墨陷入黑暗前,似乎又聽到有人喃喃的問她,「恨我嗎?」他的聲音空茫,寂靜,含著不易察覺的傷痛。
都說她的心是玄鐵做的,就連赤火都融化不了。
她無血,無情,無嗔,無怒,有的只是對父親從一而終的執念。
她沉默,這種習慣性的沉默,不是默認,也不是一種變相的譏諷。在這種時刻她竟然有了長時間的恍惚。恍惚自己存在的價值。從來父親都是她的唯一,儘管他一再地傷她,害她,遺棄她。她對他始終都怨恨不起來。
她的心中自小便被刻了一幅永世不滅的畫卷。它就像寄生蟲一樣緊緊地依附在她的腦海中,每日吞噬著她的大腦。她的感情漸漸地都被抽離,有的只是對父親的疼——和惜!
蒼翠的竹林,白衣男子單手執笛。
她識得那是父親從不離身的曲柔笛。有多少次了,多到她都記不清了。他每次吹笛,她都是這樣遠遠地看著他。她不敢靠近,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永遠都是父親喉嚨中梗著的一根,拔不掉的刺。但是儘管有那麼多次的吟唱,偷聽的她卻都不曾有過震撼。她的心疼了!她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她使勁地揉了再揉,她終於相信,父親是真的哭了!
他的眼淚毫無預警地砸落在曲柔笛上面,瞬間便濺成無數的小水珠,四處逃竄。
後來,以至於是很長時間以後,她才明白父親當時吹奏的曲子正是幾十年前轟動武林的絕情曲,它有個好聽的名字——蝶戀花!
在那一刻,她忽然發現,即使是那樣一個天神般的男子,也是有隱痛的。那麼深,那麼絕望的痛,那樣的他,她又怎麼會恨得起來?
「墨兒……」狂在昏迷中喃喃念著那個名字。艱澀的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櫻紅袖焦急萬分的面容。
「你終於醒了!」櫻紅袖驚喜的看著他,讓狂忽然間想起昏迷前的事情。那一大戰,他沒有想到梅韻是孤客的徒弟,想起她前些日子的所作所為,也定是孤客的命令。他的心不禁發寒。後又見她與流金合作圍攻他,心中惱怒不已的同時,也暗暗憂心起墨兒的安危。這恐怕是孤客的調虎離山,將他引至裂天崖頂,意欲殲滅。只怕墨兒的處境亦是十分危險。
他的胸前亦是被梅韻那致死一擊,給重重劃傷!如今已被櫻紅袖換上了乾淨的紗布。
他壓低聲音問,「我睡了多久?」因為剛醒,聲音自是異常沙啞乾澀。
櫻紅袖趕緊倒杯茶餵他喝下,方展顏笑道,「兩天,所幸你醒了,我還真怕……」說到這裡櫻紅袖的雙眸竟有些泛紅,有迷霧爬了上來。
狂一怔,兩天!他緊緊攥住她的手臂道,「魔宮……魔宮可有什麼消息?」他的話因為說的太急,變得有些慌亂。
櫻紅袖表情有一瞬間的慌亂,但馬上便恢復了鎮靜。
魔宮宮主大喜是何等的大事。崖下的小鎮自是人人爭相傳閱。她在聽聞後自是吃驚一場,幾人進魔宮十日有餘,她每日深感憂心,都會站在裂天崖下守候。但在得知淚墨將嫁給魔聖後,心裡忽然間說不出來是什麼樣的感覺。
吃驚、疑惑、迷茫,也許還有那麼一絲的竊喜。
她本來已經死灰的心又漸漸的復活了。
紫衣女子一旦嫁為人妻,她和他之間便會隔著一道推不開的牆,他剛開始也許會很難過,但是時間長了,深知兩人的不可能,也許就會漸漸遺忘了她,然後發現她的好。
正這樣想著的時候,她就在崖下發現了昏倒在地的狂。心裡預感準是有什麼大事發生!果然,就在她救狂回客棧的第二日,小鎮下散播著各種各樣的魔宮傳言。
有人說魔聖死了!死在了他的新婚妻子手上。
有人說魔聖死後,魔宮大亂,道教發動武林的所有正義人士攻入魔宮,意欲殲滅。
有人說魔聖是自殺的,因為沒有人能夠將他殺死!
有人說他的妻子在魔聖死後不久,也葬身在武林之士手上……
各種各樣的傳言,鑽進櫻紅袖的耳中,她無暇辨別真偽,但她已經敢肯定一點的是,那就是轟動武林的簡約不管是自殺還是被殺,都在證明一點,那便是他已經死了!
但她卻不相信淚墨會葬身在他人之手,也許在櫻紅袖下意識的想法裡,這樣的一個女子是不會如此輕易死去的。
即使如此,她還是出去打探了一番,得來的消息讓她越加慌亂起來。直覺她不能將此事告訴狂,要不然後果她不敢想像!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狂見櫻紅袖久久不語,以為真是自己心中所想,臉寒了寒,不顧傷口就要起床,可也因為這樣牽動了傷口,好不容易止血的傷口瞬間便將乾淨的紗布染上了血紅色。
櫻紅袖大驚,趕緊拉著狂安撫道,「是你想的太多了,我只是在想魔宮這幾日平靜如常,你怎麼會忽然間問我魔宮的消息?」她頓了一下,憂心道,「難道魔宮出了什麼事情嗎?」
「真的!」狂皺皺眉,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注意到她抓著自己的手臂,不著痕跡的避開,心裡卻是一鬆,淡聲道,「你別多想,我也只是隨口問問,既是沒事,自然很好!」
「你的傷口裂開了!」櫻紅袖歎息一聲,雙手已麻利地翻出新的紗布,給狂換上。
清楚自己的傷勢應該盡早處理,見到她的動作,也便沒有阻止。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魔宮現在平靜,可能也只是表面,拿來蒙蔽人的,說不定裡面早已波瀾起伏了,待傷勢稍緩,他打算在今夜去一趟魔宮,查探清楚。
事實上,不等狂親自前往,已有人找上門來。
這個人出乎狂和櫻紅袖的意料,更是惹得櫻紅袖驚慌失措,憂心不已!
任誰都沒有想到這個人便是清心樓主江湖。
他早已回到了櫻城,但因為心中的執念,看到了數日前的幻象,自然看到了紫衣女子的遭遇。大驚之下,顧不上其他,召喚出通天獸,一路疾飛來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