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靜荷見到樓梯轉接處的女人痛苦地掙扎之後不會動了,她僅愣了一下,對自己傷人沒有多大的恐懼,但對她自己這麼冷血不禁打了個冷顫,因此她有了些害怕,彷彿她自己成了個殺人工具似的,她,好像真的忘記了所有,沒有了過去任何情感的記憶,她似乎可以傷害任何人,她似乎是個有殺傷力的武器。
她茫然地轉身離去,心竟然沒有絲毫的波瀾,她只是急切地想知道為什麼她會有這麼冷血的心情,她要去問問她的母親,這種心情怎麼解釋。
好半天,那個暈過去的女人又動了動,嘴巴嚅合著,卻叫不出話來,她的眼睛焦急得滑出淚來,「啊,啊……」微弱的嘶啞淒慘地從女人嘴裡吐出。
莊靜荷回到房間,茫然地打了電話給祝麗涵,她嘶喊著:「媽,我推藍存兒陷入死亡的地獄了,我推了,可是,我竟然沒有絲毫的害怕,我也不開心,我什麼記憶都沒有,我殺了她,我這樣做是對的嗎?對我有好處嗎?我的手伸出去的時候,我甚至想不起來殺人是犯法的,要坐牢的。媽,我好害怕我這種冷漠得滴出血來的感覺,我感覺我扼殺的不是別人,而是我自己,我跳動的咽喉,……」
「靜荷,靜荷,你聽我說。」
那邊,祝麗涵急促地打斷莊靜荷,她女兒這種心態她很擔心,她沒想過要她的靜荷去殺人,她的手心都涼了。
沒錯,她是想藍存兒死,但是,殺藍存兒,她會親自動手不會玷污她女兒的手的。只是,她沒想到,有過精神病史的莊靜荷,無意識裡,殘忍的性子比她自己更烈。
「靜荷,你聽我說,你別害怕,你確定藍存兒死了嗎?有人看見你下手了嗎?你千萬不要承認呀,哎,我——」
祝麗涵想說:我沒叫你殺人,你怎麼這麼衝動呢?
可是,她想也許靜荷也是身不由己,何況又是她自己授命女兒去破壞藍存兒和余冠群為她們報仇的,她不能怪女兒。
「靜荷,你什麼都別想,先好好睡一覺,也許藍存兒那命硬的丫頭沒這麼容易死呢,你好好睡,明天早上起來,看她怎麼樣。別害怕,明天一早我過去看你。」
「媽媽,我害怕了,我頭腦好混亂呀,我的手好像也不是我的,我現在就去找你。」
莊靜荷感覺自己被拋棄了,她忘記了那個躺在地上暈過去的女人了,她只想到自己失去記憶的淒慘和無助,她只想躺到母親的懷裡尋找安慰。
「哎,靜荷,別急,你這樣跑出來,他們一定會懷疑你的,明天一早我再去找你。別擔心,有媽媽頂著呢,就算坐牢,也是我替你坐。你別怕。」
好不容易,祝麗涵安慰完女兒,她擔憂得睡不著覺了。
望著窗外高掛著的半輪月亮,她的憎恨如洪水濤濤,彷彿又回到二十多年前那個被強暴的恐怖夜。
祝麗涵瑟縮了一下身子,手掌成拳,指甲掐進了掌肉心。時機成熟,等靜荷有了好的歸宿,她自己也沒有什麼好牽掛的了,到時,就是她和藍存兒的死期吧!
照顧了一天一夜,余冠群累得睡著了就沒再醒來。要不是藍存兒因為體熱又踢被子,他想,小雲的命也撿不回來了。
「哎呀,又來了,都抱得這麼緊了,還踢被。」
他抱怨地拉好被子,呆了一下,然後使出他貫常睡覺的姿勢,跨抱在藍存兒的身上,只是頭沒枕上去,讓她呼吸順暢。
「好熱,咳,咳,……」藍存兒咕噥了一聲,漸漸轉醒。
「一個小時前,我喊小雲來探過體溫,還正常啊,我再讓她過來看看。」
余冠群見藍存兒已醒,鬆開了他的鉗制。
他按了呼叫鈴,小雲那邊沒有回音,他不悅地皺起眉頭,心裡想,這懶丫頭,睡得這麼死?
天氣還這麼冷,他捨不得離開被窩,也不放心扔下他的小弱雞去喊人,再加上,他的斷腿才剛剛能走短距離的路,多走路會吃力對傷勢也不好的。
「老婆,乖乖躺好,掖緊被子,我去喊小雲過來測下體溫。」
不得已,余冠群披衣起來,把藍存兒蓋個嚴實才出去。
他走得有些艱難,剛能下地走路的腿仍然有些吃力有些拐,但他身形高大,以至於沒看到地面躺著人,還差點踩到地上躺著的女人身上。
「咦,」他驚訝地叫了一聲,然後看清是小雲,急忙彎下身子半抱起小雲的上半身,擔憂地問:「小雲,你怎麼了?怎麼摔倒了?」
「來人啊!」余冠群不由得懊惱家裡的規定,傭人夜裡不能到主屋來,自己的腿又不能使力,搞得他現在想喊人幫忙也沒有。
「哎,小雲,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呢,醒醒,」他拍著小雲冰凍蒼白的臉,心底的擔憂擴散開來。
「哎呀,我抱你起來吧,這傻丫頭,要是凍上一個晚上,不死都丟半條命了。」
好艱難才抱小雲到樓下客廳的沙發上躺下,余冠群來不及捏捏疼痛的右腿,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抄起電話猛撥,然後再打電話給管家洪禮民。
等洪禮民帶著兩個女傭過來,他才滿頭是汗地接過女傭遞過來的枴杖,吩咐洪禮民說:「洪叔,我叫了家庭醫生,小雲跌倒了,但是沒有流血,我想只是暈過去了吧,讓家庭醫生看看怎麼說,要送醫院趕快吧,你安排。你,拿著醫藥箱跟我上來。」
余冠群吩咐完洪禮民,手指其中一個女傭,然後撐著枴杖上樓去了。
給藍存兒量完體溫,高燒退了之後又開始有點反覆了,難怪她會踢被子了。
「小弱雞,你真磨人,肚子裡有了寶寶又不能吃藥,苦的是我,你趕快給我起來,我要睡上兩天兩夜。」
藍存兒沒搭理他的抱怨,只是虛弱地問:「你下去怎麼這麼久?枴杖都沒拿,腿沒事吧?」
「呵,你騙人了吧,還說腿斷了好,不去找女人,你看,你不是比關心寶寶更關心我嗎?」
余冠群抓住機會就忍不住調侃她,心甜滋滋的。
「你才知道嗎?」
「我早就知道。閉上眼睛,睡一覺就沒事了。哎。」
余冠群歎了一口氣,想到小雲,他的睡意就漸漸淡下去了。但見等了這麼久不見洪禮民來報告,他的心又寬了,心想,也許小雲沒什麼事吧,畢竟沒見出血。
「怎麼了?有什麼煩心事嗎?」
「哦,沒有,睡吧。」
「你肯定有心事,想別的女人了嗎?」這些天的觀察,發現他對靜荷尊尊敬敬的,那次應該是誤會了,那他還想著誰?谷映雲已經走了,不久前,離開的時候還發過信息給她解釋過了。又有新的女人出現了嗎?
「哼,沒良心的女人,真以為我腿斷了就是病貓了嗎?」
余冠群眉毛高挑,憐惜之心已無,狂暴又熱烈的吻撕磨著她乾澀的唇,一邊喃喃不滿地說:
「也許我們該來點猛烈的,這感冒慢慢拖著也不知要幾時才好,不如一次性傳染過來吧。」
藍存兒感覺到他拉開了她的睡衣,驚訝地瞪大眸子,她感冒著已經虛弱無力,他還要讓她更無力虛弱?
「我感冒了。」
「我知道。」
「那放手。」藍存兒捉住他放肆的手,渾身已不知是發燒還是他點燃的熱量了。
「我的懲罰還沒開始呢。受夠了你老是猜疑我,動不動就說我有女人,你說,你知錯沒?」
可憐她現在只是一個病人好不好?還要承受他的懲罰他的要挾嗎?
藍存兒無力地翻著眼,慢慢給自己分析著,覺得是自己不對,既然都相信他不再鬼滾了,沒有證據,就不該再說這些不信任人的話了。可是,他也很可惡啊,現在她明明很虛弱,而且又是她最討厭的要挾,這樣低頭,那我不是又得受他的欺壓?
「本來就是嘛!」她嘴硬地應道。
「嘶」的一聲,睡衣終於破碎,余冠群恢復他一貫勾魂的笑意,誘惑地說道:
「不怕你嘴硬,等一下你別哭著喊我救命,感冒也不放過你,你最好祈禱感冒快點停止,我要把你身上帶病毒的熱量都釋放出來我才放過你。」
「你變態!啊,好痛。」
尖叫了一聲,藍存兒被他咬得皺起了眉頭。
「就是要這樣嘛,叫得蠻大聲蠻有力氣的,一點也不似感冒發燒的人。」
「壞蛋,我的骨頭要被拆了。」
感覺到他的瞬間侵入,藍存兒無力地捶了他兩下,倔強地咬著唇,不再讓自己尖叫。
「那你說,你知錯沒有?」
「啊!」她才搖頭反抗,馬上就得承受他猛力的攻擊,死忍著的尖叫化為動聽的吟哦,更挑起了他忍耐已久的情慾。
「我……受不了了,放過我。」
好久之後,兩人大汗淋漓,她累得閉著眼就能睡去,而他卻仍不肯放過她,非要她認錯。
「那你說你錯了。」
余冠群也心生疼惜和擔心,畢竟她是有寶寶的身體了,但是她卻總是讓他抓狂失控。
「我……睡了。」
「啊?」余冠群滿臉期待以為她要認錯了,卻等了許久之後,她一直張著的嘴吐出來的只有「睡了」而不是「錯了」,然後她竟然真的睡死過去了。
「氣死我了,這麼買力,還是被她耍了。」
余冠群氣呼呼地圈好被子,臉狠命地貼著她的,滿身怒火沒法釋放,驅走了他濃烈的睡意,又讓他下半夜無眠了。
一大早,洪禮民就過來報告小雲的情況了。
余冠群聽到敲門聲,醒來馬上探向藍存兒的額頭,意外地發現,藍存兒的高燒竟然徹底地退了,她已是和他一樣正常的體溫了。
他的嘴角泛起絲絲微笑,又有幾分得意的痞樣,暗想,昨晚那場運動真這麼湊效嗎?看她臉色也漸漸紅潤,唇也不那麼乾枯了,嗯,應該都好了吧,下次記得這個療方,免得一個小感冒就讓人折騰得精力耗盡。有精力還不如多運動幾次,下次生個可愛的小女兒出來,多好,多美滿。
門又被輕敲了一下,余冠群回神,急忙在藍存兒唇上一吻,又不捨地咬了一口,柔聲說道:「乖乖睡,老公一會兒回來。」
撐著枴杖,余冠群一掩上門馬上就問:「怎麼樣?小雲沒事吧?」
「少爺,昨天晚上我見你的腿不太方便,所以早上才來告訴你。小雲昨晚被送醫院了,情況有點不樂觀呀。」
余冠群的心提了提,連忙說:「好,我們到樓下說。」
來到樓下,洪禮民歎了一口氣,說:「少爺,小雲還昏迷著,醫生說她腦袋裡有塊很大的淤血壓住了神經,一時醒不過來,如果開刀手術,十分危險,不動手術的話,可能她——」
「可能怎麼樣?你說,我承受得住。」
「可能小雲會變成啞巴。」
「什麼?」余冠群責罵一聲,想到小雲平時柔細又有點清脆的聲音,他就痛惜難過,怒罵地追問:
「那是什麼醫生?會不會看病啊?洪叔,你放話出去,如果敢讓我家的女傭啞掉,小心我炸掉他的手術室。」
洪禮民為難地磨了磨牙,暗想,少爺還是這樣火辣的脾氣,還以為他和少奶奶最近那麼恩愛,性情都收斂了呢,呵,原來是他有點異想天開了,像余克凡的性格,八十多年來,都是那個性子。哎,性格難改。
余冠群鎮定了一下,煩躁地說:「好了,我請國外最好的醫生過來,我就不信醫不好她,我一定不會讓她啞掉的。」
莊靜荷昨晚也幾乎沒睡,她掛著兩隻熊貓眼,無精打采地走下樓來,昨晚發生的暴力事件彷彿不曾出現過,只是她的夢遊一般,她走到出事的地方,腳步也沒慢半拍,連地板都不掃一眼。
手無力地晃搭在扶手上,突然聽到余冠群說的話尾,她愣了愣,昨晚發生的一切才歷歷在目地重現。
「啊?存兒沒死嗎?她啞了嗎?變啞巴了嗎?」
她焦急地想知道答案,急轉個彎,扶著扶手,兩三級樓梯跳著下來,急促地問:
「冠群,存兒啞了嗎?不會說話了?從樓上摔下來,會這麼嚴重嗎?應該死不了人吧?」
余冠群瞇起銳利的雙眸,隔著細縫研究著莊靜荷,心裡怪異懷疑。
他這種眼神持續了很久,弄得莊靜荷更加心虛,她強作自然地笑著說:「怎麼了?我沒洗乾淨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