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每個人的生活都有許多的不經意,或喜或悲,都是無法避免的,母后的經歷中,有無數的無奈,兒臣是可以理解的,我們都是人世間最渺小的那粒沙子,穿梭於股掌之間,但是只要我們有心做想要做的事情,所有的過失,都可以重新痊癒。」
「凝兒,果真是仍然很天真,人世間最見不得人的就是藏在人心中的秘密,只要是秘密,就隱藏著人的邪惡和貪念,有一個秘密,哀家已經藏了太久,如今,已經不想再隱瞞你,你只需認真聽,不需要打斷哀家。」
「兒臣聽著,母后。」冷寒凝輕輕地說道,同為女人,有些情感還是可以達成共鳴。
「哀家不是出生在北寒,哀家來自羌國,是羌國皇族的郡主。」太后斜睨著冷寒凝略微有些上揚的頭顱,「來到北寒的時候,一直有一位朋友一直陪伴著哀家,在哀家最悲慟的時候,在哀家最絕望的時候,在哀家走投無路的時候,一直對哀家不離不棄,哀家對他很感激,也一直很想報答這位朋友,哀家現在在後宮也已經是這麼一大把年紀,活也活不了幾年了,所以,想把他托付給你,萬一有一天,哀家不在了,他也好有個依靠。」
羌國?冷寒凝瞬間一愣,二十四年前就已經被先皇剿滅,而今站在面前的,竟然是羌國的皇族,竟然可以在先皇眼下生活長達二十多年,突然想起了當初冷鄭昊和太后傷害莫輕音的殺戮,難怪……難怪,莫不是父親真的是想要叛國,難道真的是罪有應得?天意,一切都是天意啊!
「既然是母后的恩人,你便是兒臣的恩人,幫著母后照料恩人,自然是無可厚非,就是不知道這位恩人姓甚名誰,如何找尋?」冷寒凝突然間的難以置信,讓她心跳加速,指尖緊緊地攥起衣襟,指節蒼白。
「他叫莫大,就住在皇宮的後山上,如今也是已經雙鬢斑白,」太后從懷裡掏出一半美玉,放在冷寒凝面前,正顏,「這是與他相認的憑證,人老了,要求也不會很多,就是覺得孤單而已,找時間陪他去說說話,也就足夠了。皇后,可以答應哀家的請求麼?」太后言辭懇切,眼中竟然閃爍著晶瑩的淚珠。
冷寒凝凝視著太后蒼老的容顏,很鄭重的點點頭:「兒臣遵旨。」
「哀家不代表別人,就代表哀家自己,謝謝你,哀家的心事已了,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有你在,哀家也沒有必要操心,好了,哀家先走了,你記著,這個世上,什麼都可以拋棄,唯有自己的心不能拋棄,哀家沒有做到,哀家很後悔,你是冷家的女兒,這是無法改變的,但是,現在你的父親已經不在了,很多事情,都已經可以為自己做主,不要活的像哀家這樣,活的像你自己,這是最重要的。」太后說完,華麗的轉身,冷寒凝看著遠去的背影,漸漸的模糊,這不像往昔的太后啊!
「玉兒?」冷寒凝輕輕地叫道,卻依舊不見玉兒的身影,不禁好奇,這個丫頭瘋到哪裡玩兒去了,最近幾天,這個丫頭總是神神秘秘的消失一陣子,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蓉兒,知道玉兒去哪裡了麼?」冷寒凝揪住正在往煙波亭方向送茶點的蓉兒。
蓉兒微微一福身:「回娘娘,玉兒去了太醫院。」
「太醫院?」冷寒凝忍不住蹙眉,難不成病了?傻丫頭,病了也不說一聲,真是!唉!「等一會兒若是見到她,告訴她這幾日不用來了,好好休養幾日,等到病了好再來也不遲。」
蓉兒應聲,卻見她還站在原地,神情有些為難,似有難言之隱。
「還有事?」蓉兒的神情,確實讓人奇怪,不過,棲鳳宮的宮人,又有誰敢欺負呢,大概是自己多心了。
「沒……沒有,奴婢告退。」蓉兒急匆匆的離開。
呼呼的秋風迎面吹來,割的臉疼,冷寒凝裹緊了披風,抬眸看著棲鳳宮前的百年大樹,樹上的葉子在風的吹拂下簌簌落了滿地,金黃一片,突然之間,想起一位禪師的話,葉子的離開是風的吹拂,還是樹的不挽留。或許那兩個答案都不對,是因為人的心在動。
「母后。」不知不覺的,竟然在樹下睡著了,聽到那聲稚嫩的呼喚,睡眼惺忪的醒來,揚起端莊的笑容,接過玉兒懷中的夜寒。
「寒兒怎麼出來了?」冷寒凝捏捏寒兒的鼻子,疼愛的調笑。
夜寒倒了不介意,只是小小的孩童的口氣竟然有幾分的無奈:「唉,還不是因為想念母后,母后,請您以後不要捏寒兒的鼻子,不然寒兒就不帥了。」童言無忌,惹得冷寒凝容顏上的笑意更濃。
「不動就不動,我們回去,外面有些涼。」冷寒凝站起來,拂去身上的泥土和枯葉。
「母后,寒兒剛出來,不想回去,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夜寒拽著冷寒凝的衣角,外加補充了一句,「妹妹在睡覺,等會兒我們就回來。」小孩子心細如髮,什麼都瞞過他的眼睛。
「好好好,」冷寒凝連著答應三聲,實在是不知道怎麼拒絕這個小傢伙,直起身,看向玉兒,「玉兒,你回去照顧公主,本宮一會兒便回來,若是有人來訪,回了便是。」
「是,娘娘。」玉兒正要走,卻被冷寒凝喊住,驟然轉身。
「玉兒,身體若是病了,就先休養一陣子,有些事情,本宮還是自己可以親力親為的。」冷寒凝淡淡的吩咐,冰冷的容顏下,含著絲絲的關切。
「不礙事的,奴婢告退。」玉兒轉身,離開,眼中的猶豫開始氾濫,手心裡的東西粘上了一層汗。
等到玉兒離開,冷寒凝蹲下來,點點夜寒的眉心的紅痣:「告訴母后,寒兒想去哪裡?」這顆紅痣是淑妃那日在棲鳳宮留在寒兒臉上的疤痕,一直沒有痊癒,索性,化作一顆紅痣分外妖嬈。
「夜寧姑姑。」夜寒露出白白的牙齒,吐字不是太清楚,卻讓人聽得明白。
許久沒見夜寧了,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按道理,這個聰明過人的公主應該不會過得太差才對。
「寒兒,母后沒有得到父皇的允許,是不能離宮的,所以,母后很抱歉,不能帶你去,改日我們同你父皇說一聲再去,你看如何?」
「好吧,那寒兒想聽母后的琴聲,我們去煙波亭。」寒兒說道,沒見的硃砂越加的鮮艷,一種不容人拒絕的氣勢,藏匿在裡面,不是王者所帶的氣息,而是一種莫名的氣息,無法令人拒絕。
冷寒凝疼愛的笑笑,這個孩子啊!
挽著冷寒凝的手,沿著去煙波亭的路,一言不發,冷寒凝不禁有些費解,這個孩子的話,從小就很少,只有對她,才會多幾句關切,兩年了,宮裡的人都越發的害怕這個小主人,即使是對夜闌,也從未有如此的懼怕,到底是為什麼,一個孩子的氣勢就可以壓倒身邊的一切呢?莫不是真的是上天所贈。
「母后,父皇許久都沒有來看我們了。」走到煙波亭不遠處,夜寒突然止住腳步,猛然的蹦出這麼一句話,這話本不應該出自一個孩子的口中,然而,卻真的出自這個孩子的口中,本能的摸摸夜寒的小臉兒。
牽起一股笑容,耐心的解釋:「因為啊,父皇要管理整個國家,沒有時間,等到有時間了,就回來看我們了。」
夜寒不以為然的目不轉睛的盯著冷寒凝,一眨眼:「母后越來越喜歡撒謊了,父皇可是不會喜歡撒謊的女人的。」
冷寒凝愕然,現在的小孩子真的不容小覷啊,尤其是皇家的孩子,總是有不一般的成熟和心思。
「傻孩子,說什麼呢……」冷寒凝徹底的無語了,往日的睿智消失一空,心裡的湖泊牽起一圈一圈的漣漪,但願,這個孩子的不是個敏感的孩子,不然,以後,若是這孩子知道了他母親的事情,她又該如何解釋這其中的曲折。
「母后,你看,那是父皇。」夜寒琥珀色的眼睛一瞥,指著煙波亭裡的兩個人,「三繪姑姑好像也在裡面。」
冷寒凝放眼看去,夜闌和三繪的手交錯在一起,兩個人似乎相談甚歡的樣子,煙波亭裡笑聲不斷,她有種吃黃連的感覺。
「怪不得三繪姑姑不和我們住在一起,世上的女人都一樣。」夜寒不經意的說了一句,冷寒凝現在更是一頭霧水,這孩子倒是跟誰學的。
「寒兒,即使你是皇子,也要小心禍從口出,三繪姑姑與父皇有事要談,我們不便打擾,改日母后再給你彈琴好了。」冷寒凝牽著夜寒的小手朝著來的方向離開。
「母后,你太軟弱了。」夜寒小聲的嘀咕。
「傻孩子,做人要與人為善,你也一樣。」冷寒凝笑著說道,過了午時,她就該去勤政殿議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