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兒?」張世瞪大眼睛,「你沒事了?」
真兒原地轉了一個圈,裙角飛揚,青絲懸腰,嘴角掀起一個令人覺得舒適的弧度:「你看我有沒有事?」甜甜的聲音後,美眸流轉。
「既然無事,那就好,還沒吃早餐吧,一起。」張世從地上爬起來,四處看了一眼,不見了外衫,四處尋找。
「要的是不是這個?」真兒從身後拿出一件疊的整整齊齊的青色外套,張世伸手去拿,真兒往後一撤,「我幫你。」
「為何?」
「呃,還借宿之恩。」真兒坦然回答,昨夜之事沒有隻言片語。
真兒幫忙把衣服給張世穿好,繫好最後一顆扣子,笑靨如花:「好了。」
「謝謝。」
「應該的。」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應答,心照不宣。
吃過早飯,張世進宮,真兒就在這裡住了下來,殊不知,此後的一段段的故事,都在這裡生根發芽。
棲鳳宮的寂靜與宮廷的陰謀算計相差萬里,吃完早點,在御花園裡走了一遭,呼吸了不少的新鮮空氣,冷寒凝這才返回宮裡,翻出許久沒有碰觸的佛經默誦。
「娘娘,丞相求見。」玉兒輕聲稟報。
冷寒凝翻動一頁經書,未抬頭:「不見。」
玉兒出門回話,一會兒又返回,如是稟報:「丞相說,娘娘不見無理。」
「何解?」冷寒凝有興趣的問道,神緒從經書中拔出。
玉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稟報:「借書之恩未還。」 敢同皇后談恩情,索要回報的,他是第一人。
冷寒凝蹙然一笑,好蹩腳的理由,不過,也應當見見:「快請。」
玉兒把張世引進棲鳳宮:「丞相請坐,娘娘稍後便到。」正要沏茶,張世噯了一聲:「你是棲鳳宮新來的女官?」
玉兒默然:「正是,丞相有何見教?」進退得理,讓張世倒也放開來問。
「你有一個妹妹?」
沏茶的手微微一顫,隨即恢復如常,淡笑:「有,年前失散,丞相用茶。」一句話,輕描淡寫的把話題帶了過去。
張世還要發問,冷寒凝卻已經走了過來,恍然,發現了她儀態上的變化,腹部明顯的隆起,原來是有孕在身。
「臣參見皇后娘娘金安。」張世參拜。
「丞相,此番前來,是向本宮討要恩情嘍?」冷寒凝進門便開始調笑,看來,心情很是不錯,張世起身,向前走了一步。
「微臣怎麼如此的逾越,娘娘見笑了,聽說娘娘有了皇子,所以前來探望,娘娘勿怪才是。」
「客氣了,你我也算是知己好友,有話直說,轉彎抹角的讓本宮不舒服,你也費腦子不是?說吧,為何而來?」冷寒凝笑顏,自從有了寶寶就很少皺眉。
「娘娘,」張世撩起下襟,跪在地上,「請娘娘交出虎符。」
冷寒凝熟練起笑容,容顏越發的蒼白,突然輕輕地扯起嘴角,「誰告訴你,虎符在本宮這裡。」冰冷的聲音,只要用心聽,就能聽出裡面的悲痛。
「微臣猜測。」張世硬著頭皮回答。
「猜測也罷,有真憑實據也好,本宮想知道,是否是皇上命你來取?」
「若非形勢所迫,也不會取此下策。」
「你回去,容本宮想想。」冷寒凝一人走進室內,張世跪在地上去也不是,留也不是,玉兒上前,一俯身:「丞相大人,容奴婢多一句嘴,皇上有言在先,不准娘娘參與朝中事物,請不要逼迫娘娘,您請回。」明明白白的逐客令,張世走出棲鳳宮,很肯定的一點,虎符就在皇后手裡,需要一些時日,讓皇后心平氣和的交出。
以皇后的心思,她若是不想交出,大可以直言說沒有,而皇后的承認,便說明,皇后是有交出虎符的意思的,但願,可以守得雲開見月明。
也許,此事要皇上親自出馬。
「娘娘,皇上今晚來棲鳳宮用膳。」玉兒走進床榻,小心翼翼的說道。
「知道了,你下去準備就好,本宮有些累,想靜靜。」冷寒凝的視線從來沒有離開手中的小盒子,玉兒悄悄地退出,冷寒凝緩緩地打開密封的盒子,拿起盒子中的虎符。
一個小小的虎符,帶走了她所有在意的人。
父親,霜兒,秦逸……
她猶豫,她彷徨,她甚至想要把這個不祥的東西封印起來,讓它沉入湖底,讓它沾染的鮮血被澄明的湖水洗淨,永遠的不要再現人間,可是,她不能,她的國家需要它來維繫平安,需要它來打退入侵的豺狼虎豹,她可以自私,卻沒有權利自私的隨心所欲。
不論他是如何知曉虎符在她手裡,過程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幫助它穩固江山,獲得永世的太平,都說帝王的野心是不可估量的,然今,果然是如此,不論出發點如何,她已經沒有心情去猜測帝王心。
寒兒又在啼哭了,冷寒凝把虎符收入袖中,抱起床榻上的寒兒,金黃的簾幕飛揚,寒兒見到冷寒凝,突然不哭了,呵呵的傻笑,小手抓著冷寒凝的衣領。
「母后……」奶聲奶氣的含糊不清的孩兒音落入冷寒凝耳畔,冷寒凝驟然的欣喜。
「寒兒,你叫我什麼?」冷寒凝瞪大眼睛看著已經會走路的夜寒。
夜寒吮吸著白嫩的小手,小眼兒咕嚕咕嚕的四處亂轉:「母……後……」
沒有生兒育女,卻在這一刻,充滿了作為母親的慈愛:「寒兒乖……」第一次被孩子叫做母親,竟然是這樣的感覺,不是興奮,是一種天旋地轉的頭暈目眩。
這一刻,被這個孩子一聲呼喚,叫的淚流滿面。
也許,這一聲母后,是她唯一能聽到的呼喚,也許,她腹中的孩子,僅僅是個期盼,永遠不會有機會叫她一聲母后。
「娘娘,公主來訪。」玉兒的話還未說完,夜寧一身凌亂的從宮外跑進來,氣喘吁吁,發間夾著幾根雜草,滿臉的泥濘,身上不少處都被東西刮破。
「夜寧,你這是為何?」冷寒凝放下懷中的孩子,抬眸看向夜寧。
「冷……冷秦逸,我……我找到了,在冷家……」話音一頓,忽而身體一軟,逕直的昏倒在地上。
「玉兒,送公主回公主殿,請太醫,本宮出宮一趟,照顧好寒兒。」冷寒凝吩咐,心裡激動澎湃。
「娘娘,皇上今晚會來,需不需要奴婢去通稟。」玉兒沉聲問。
「不必了,天黑之前,本宮會回來,你只需守好棲鳳宮便可,本宮出宮,不要告訴任何人。」冷寒凝話落,已經出了宮門。
天色漸黑,暮靄沉沉,到了夜裡竟然下起了大雨,電閃雷鳴,絲縷不絕,如斷了線的珠子滂沱而至。
棲鳳宮裡跪了一地的宮人,無人敢私語,明黃的身影背對著宮人,除了雷鳴聲,便再也鴉雀無聲。
「皇后至今沒有出來迎駕,皇后到底出了哪裡?」夜闌生硬的聲音在棲鳳宮傳蕩,只有簾幕飛揚。
玉兒垂下頭,不敢應聲。
「玉兒,你告訴朕,皇后去了哪裡?」夜闌盯住心虛的玉兒。
「娘娘……娘娘正在梳妝,馬上就出來。」玉兒望著那個始終緊緊閉合的小門,心裡默默的祈禱:娘娘啊,您趕緊回來吧,老天保佑……
「你現在去請皇后出來見朕。」夜闌平淡無波的聲音更讓人敬畏。
在夜闌的威嚇下,玉兒起身,伸出手,拉動那扇小門,指尖不停地在顫動:娘娘啊,奴婢幫不了你了……
閉上眼睛,一咬牙,拉開門,隨著門的緩緩拉開,夜闌突然笑了:「皇后梳妝結束了?」
「讓皇上久等了。」冷寒凝推開目瞪口呆的呆若木雞的玉兒,「玉兒,還不上茶。」
「是,是娘娘……」玉兒撇著嘴去倒茶,狠狠地鬆了口氣。
「皇上許久不來棲鳳宮了,嘗嘗棲鳳宮的茶香是否依然如故?」冷寒凝順勢把茶具遞了上去,夜闌一愣,不明白為何如此一問,便淺酌一口,舌尖微微的泛著苦澀。
「未曾改變。」夜闌且答,依舊清新如故。
「臣妾自入宮之前,便深愛此茶,這雨前的龍井,雖然是放些些時日,自身的那股清苦卻不曾改變,所以,一直心念此茶。」冷寒凝捻動著茶具,追憶往昔。
「朕也記的,曾經遇到過一位女子,喜愛雨前龍井。」夜闌凝視著冷寒凝面容上的那道傷疤,想起了初遇時的情景。
縱然沒有繁華落盡,縱然沒有煙花飛舞,也足以一生不忘,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明月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描繪之境,可是當年朦朧時。
「皇上為何不請她入宮?」請她入宮,或許就是新一任的皇后,只是,心底為何是數不盡的憂傷。
「她未曾以真面目示人,皇后,你說這該如何是好?」夜闌竟然開起了玩笑,臉上的一本正經卻唬住了冷寒凝和棲鳳宮的宮人。
冷寒凝思慮片刻,溫婉一笑:「那改日臣妾親自去找,女人之間好講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暗含其中,偏偏要拚命地維護作為女人的那最後一絲尊嚴。
「也好。」夜闌點點頭,手中的玉骨扇敲打著手心,一下又一下,門外的雨聲聽的叫人心亂,本來是一個玩笑,突然覺得很沒有意思,「皇后大概還不知道那名女子的姓名,她說她叫冷墨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