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言輕語的三個字,讓冷寒凝突然震住了,如雕塑一般,愣在原地,那三個字,足以讓心底冷顫。
「皇后認識?」
「不認識。」
「京城裡姓冷的人家只有皇后一家。」
「皇上,臣妾的家族,如今已經只有臣妾姐弟兩人。」言不由衷的讓夜闌心裡多了根刺,滅門之仇,何必再次提起,讓人心中不安。
「皇后究竟要隱瞞到什麼時候才肯承認自己曾經是冷墨蘭?」夜闌難以掩藏的心痛和介懷,即便同床共枕十載又如何,還不是同床異夢,皇后啊皇后,為何一個名字,你都不肯承認。
「臣妾是冷寒凝,自始至終,都是冷寒凝,當初的冷墨蘭,不過是南柯一夢,臣妾放下了,您為何還放不下,人生如夢,繁華一世,臣妾不是不肯承認,而是無法承認,當初的冷墨蘭,可以面紗遮面,品茶撫琴,而今日的冷寒凝又能做什麼,如果皇上對臣妾的寵愛,是為了那個讓皇上心心惦記的冷墨蘭,那臣妾只是一個替代品,一個明明活在您的身邊,卻無法靠近您的替身,而您的冷墨蘭,則永遠的只是一場夢,僅此而已。」
「朕要的僅僅是一個答案。」
「於臣妾,卻是賭上了一生。」
四目相對,誰對誰錯。
夜闌的高高在上,冷寒凝的幽怨眼神。
一個閃電下來,燈火通明。
「朕太過於縱容你,才會讓你無法無天,不知節制,與朕叫板,皇后,不要與朕再為難,否則,朕也無法確保還有耐性容忍你。」夜闌怒氣衝天,拍案而起,一個霹靂,劈裂天空,周邊的不知情的宮人慌亂的跪在地上。
「臣妾這一生只有一個名字,便是北寒的皇后冷寒凝,臣妾這一生,所要做的也只有一件事情,便是保北寒江山安定。」冷寒凝言辭堅定,背後的柔弱,卻無人可見。
「你如何保北寒江山安寧,你知不知道,風君次已經過了皇叔的防線,皇叔退居三十里外,朝內苦無良將,帳內苦無軍師,你……」
話未說完,冷寒凝緩緩跪下,把一個東西晾了出來:「皇上,您需要的無非是這個東西,臣妾也只能幫您到此。」
虎符,竟然真的是虎符,夜闌驚愕的望著冷寒凝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心中微顫,從何時起,他竟然開始對這容顏有了忌憚。
「臣妾知道,您需要虎符,臣妾唯一給得起的也只有這虎符,臣妾是一個女人,也有私心,不可能讓親弟弟把性命葬送在戰場,如果皇上肯收下虎符,就放過臣妾至今未曾清醒的弟弟。」
「你這是在威脅朕?」夜闌的眸子裡泛著冰冷的危險氣息。
「威脅也好,商量也罷,請理解臣妾作為姐姐的心情,妹妹至今生死未卜,不見蹤影,而秦逸身負重傷,生命垂危,秦逸是臣妾唯一的親人,臣妾希望親人無災無難的生活,臣妾冒昧的問一句皇上,臣妾有錯麼?」冷寒凝幽怨的抬眸,手心的虎符透著涼氣。
「無錯。」夜闌不無無奈的回答,夜闌接過虎符,「虎符朕收下,至於前線的事情,朕不會答應,朕給秦逸一個自己選擇的機會,等他傷好了,或者去前線,或者留在你身邊,你不可能始終站在他的前面,替他遮風擋雨,你或許真的該問問他,他到底需要什麼。」
冷寒凝突然有些發愣,是,她從來不知道冷秦逸需要的是什麼,而是一味的按照自己的道理去規劃他的生命。
「姐姐……姐姐……你在哪呢……」一個柔和的女子的聲音穿插在大雨的交響中,一個粉色的背影,隨著一個閃電的出現,女子緩緩地轉身,忽而笑靨如花,妝容的精緻,讓所有的宮人讚歎,「姐姐,原來你在這裡。」
幾步走向前,拉住冷寒凝的衣襟,空洞的眼神此刻充滿了未知的情感,在這一刻,裡面充溢著掙扎。
「姐姐……姐姐……她們都說寒兒在這裡……我要看乖寶寶……」淑妃搖著冷寒凝冰涼的雙手,肆無忌憚的忽視夜闌的存在。
「淑妃別鬧,先見過皇上。」冷寒凝反握住淑妃的手腕,拉他跪拜,誰料淑妃巧妙地掙脫,向著內室尋去。
不住的呼喊:「寶寶……寒兒……你在哪?母后來了……」隨即,內室傳來寒兒的哭聲指引著淑妃的腳步。
「臣妾去看看。」冷寒凝微微一拜,緊跟著走進內室。
「淑妃,你這是做什麼!」室內的冷寒凝一聲厲喝,接著傳來扭打聲,「你這是做什麼!」
夜闌和宮人們聽聲,都追了進去。
眼前的情景讓所有的人徹底的驚呆了,淑妃與皇后扭打在一起,兩人中間橫著一把尖銳的匕首,寒兒還被皇后保護在懷裡。
「來人,拉開皇后和淑妃!」夜闌保護冷寒凝心切,先一步衝了進去,眼見得匕首就要刺中冷寒凝的胸口,夜闌握住匕首,身畔兩側的女人都被一動作給嚇住了,只見汩汩的鮮血沿著匕首留下,落在淑妃的手腕上。
「快點兒來人,把淑妃拉走!」冷寒凝邊喊邊注視著夜闌流血不止的掌心,不禁蹙眉,周邊的宮人圍了上來,卻插不進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血流的越來越多。
可在這時,淑妃卻停住了,幽深的眸光凝視著夜闌,幽幽的問:「臣妾在皇上心中算是何物?」這哪是一個瘋人的瘋語。
「淑妃,你騙朕,又把朕算作何物?」夜闌握緊淑妃的匕首,輕巧的把刀尖指向自己,遠離冷寒凝。
淑妃頹然的退後,一步一步的倒退,匕首咻的一下從夜闌手中抽出,冷寒凝抽出手帕封住傷口,不一會兒映出了鮮紅的血液,兩人淡看著苦笑的淑妃:「皇上心中,只有皇后,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臣妾算什麼,臣妾算什麼!一枚棋子?可用可棄?」
「淑妃,你放肆!裝瘋賣傻朕可以不追究,身為後宮的嬪妃,怎麼可在棲鳳宮胡鬧,還要加害皇子,你身為母親,怎會如此的心狠手辣!」夜闌眸光鋒利,如同淑妃手中的那把匕首,剜的是淑妃的心。
「皇上,臣妾是心狠手辣,那又如何?之前你未識清,那是你視聽不明,怨得了何人,你怨得了何人!臣妾就是不想要那個孩子,就是不想要了!」淑妃歇斯底里的發洩著情緒,整個棲鳳宮被陰雲籠罩。
「混賬,這豈是你不想要就可以不要的,滾回去!」夜闌咆哮。
「不要以為臣妾不知道你為何要想要這個孩子,現在皇后有了孩子,那這個孩子就可以把他扔掉了,為什麼還要留著他,留著他做什麼,做什麼!皇后姐姐,你告訴妹妹,你留著寒兒到底要做什麼!」淑妃把目光停駐在一聲不吭的冷寒凝身上,淚流綿綿。
「本宮以自己的性命向你保證,無論發生什麼事情,無論將來有何變故,本宮一定護寒兒周全,蒼天為證,否則身首異處。」冷寒凝繞過擋在身前的夜闌,目光堅定的回答。
「皇后姐姐,這可是你說的,不要反悔……」
「本宮絕不反悔。」冷寒凝默然頷首。
「不反悔……不反悔……哈哈哈……」淑妃狂笑著跌跌撞撞的離開棲鳳宮,帶走了匕首,走到宮門,微微一頓,似是想要回眸,卻忍住了。
「從今日起,淑妃打入冷宮,風雅宮就留給她住,皇后一干人等未得准許不得探望!」夜闌負手而立,把受傷的手藏在身後,「還有你,皇后,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讓自己難堪,也不要讓朕難堪。」
愉悅的來,悲傷地去,這便是兩人的悲哀。
從此之後,淑妃只能把餘生留給冷宮的黑暗和沉寂,冷寒凝撿起地上的手帕,胭脂香味,沉意綿綿,從出遇到前一刻淑妃被貶冷宮都歷歷在目。
都說母親是最偉大的,她很慶幸,自己能夠有一個足夠讓她回憶一生的母親,原以為再也不會遇到如同自己的母親那般偉大的人,知道今天看到淑妃的所作所為,才突然發現,其實每一個母親都是一樣的。
只要風君次打入皇城,淑妃的身份便會公諸於世,淑妃母子的命便是夜闌最後的保護,為了寒兒,淑妃寧可裝瘋扮傻,行刺棲鳳宮,目的僅僅是為寒兒尋找一個可以屏障,讓寒兒,即使身在戰亂中,也可以有一個最安全的懷抱。
她明白一切,卻可以滿足淑妃的心願,即使是敵國的細作,也該有屬於自己的真情,她願意成全她的這番真情。
翌日清晨
「娘娘,公主嘔吐不止,似乎是……是有難言之隱,又不要太醫探病,公主殿的孟兮姑娘聽說娘娘懂醫術,已經在宮外跪了好久了。」剛剛睜開眼睛,玉兒就來傳稟。
抬眼看向窗外,還是滿眼的漆黑,是黎明前的曙光,淡藍的色調。
冷寒凝起身披上件斗篷,不留痕跡的歎了口氣:「天涼,別讓她久跪了,走吧。」
孟兮在前面帶路,冷寒凝走在亭廊裡,突然頭暈目眩,身體一後仰,玉兒緊忙的扶住冷寒凝的皓腕:「娘娘,我們還是回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