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下留人!」溫潤的女子聲音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夜闌站在城樓上,緊緊地蹙眉,看向聲音的來源。
白衣女子,站在城樓下,白色的斗篷,遮住了整張臉,卻無法遮蓋她的清冷。
「皇上的令牌在此,刀下留人。」白衣女子手執金色的令牌,高高的舉起,微微喘著粗氣,金光閃閃的令牌閃耀著金光。
夜闌緊緊地抿著嘴唇,走下城樓,遙遙的與白衣女子對視良久。
「朕給你的恩典,不是讓你用來忤逆朕的意思的。」夜闌半天蹦出這麼一句話。
「皇上,請您刀下留人,生命存之不易,求您放過他們。」白衣女子冰冷的懇求,衣袂隨風飛揚。
張世緊緊地跟在身後,心裡上下起伏,目不轉睛的等待著局勢的發展。
「淚痕,朕再說一句,朕的話,便是聖旨,朕的要求,不可更改。」夜闌冷冷的說道,肆意的看著如一尊雕像般的淚痕。
「兩條性命,真的比不過皇上的聖旨麼,皇上何時變得如此的狠心。」淚痕漠漠的說道,跨越時空,追憶當年那個身受重傷的少年。
也許那個時候,他就不是軟弱的人,也不是一個輕易改變的人。
「淚痕的話真是放肆了,朕念在你救了皇后一名,不與你計較,快些離開這裡,否則,朕,絕不留情。」夜闌負手而立,看著淚痕,靜靜地說道。
「那皇上究竟如何才能放過您刀下的這兩個人?」
「朕不會放過他們,你還是去皇后那裡吧,皇后在等你。」夜闌背過身,背著陽光,兩人的影子漸漸地重合。
「淚痕,你還是離開吧,我們的生與死,早已經與你無關,我們生不能在一起,能夠死在一起,也是上天對我們最大的恩賜。」曼娘有些緊張的勸阻淚痕離開。
「皇上,在這世上最大不過一個理字,竹妃固然有錯,也不至於死,後宮宮罰嚴明,後宮妃嬪若有不守宮規者,杖責二十,以示警戒,淚痕想知道竹妃娘娘到底是犯了何錯,需要此番的大費周章,還要朝廷的重臣陪死?」淚痕挺直腰板,微微的抬頭,言辭平緩,氣勢卻不小。
「你雖是皇后的救命恩人,後宮的事情卻輪不到你來插手,淚痕,朕寵你,並不代表可以放縱你,還不快些回到皇后身邊去。朕可以不與你計較。」
「皇上真的把皇后娘娘的看的那麼重要麼?」淚痕忽然轉換了話題,夜闌一怔,盧新哲也是一怔,不由自主的佩服淚痕的膽量。
手心一痛,發現曼娘已經把手緊緊地攥在一起,掙扎著想要起來。
「淚痕,不要再說了,你走吧,即使不死,我也是生不如死,你為何不去成全我們,你明白的,對不對,你明白的。」曼娘扶住淚痕,不住的點頭,想要淚痕離開。
「是,她是很重要。」夜闌凝視著淚痕白色的斗篷,給了一個很確定的答案,這一點,無可厚非,他喜歡淚痕,卻不意味著皇后不在他心裡。
「皇后娘娘希望您能夠網開一面,放過這兩個人。」淚痕說道。
「淚痕,欺君之罪,可不是僅僅是一個玩笑而已。」夜闌有些動怒,他受不得別人的威脅,更受不得喜歡的人的威脅。
「淚痕想知道何時欺君?」
「皇后身在後宮休息,你有多日不在宮裡,你何時與皇后見面,知曉皇后的意思,這不是欺君之罪又是什麼?」
「臣妾曾有欺君之罪,卻不是因此二人,還請皇上明察,放過他們二人。」淚痕緩緩的說道,手慢慢的抬起。
張世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目瞪口呆。
「淚痕,你……」夜闌錯愕,她竟然自稱是臣妾,那意味著什麼!
她的後宮,何時多了這樣的一位妃子,難道是如妃,如妃在皇后死後,就離奇的消失在宮裡,尋後無果。
白色的面紗隨著涼涼的秋風緩緩摘下,夜闌怔怔的愣在那裡,百般交雜的心情澎湃不已,更多的混亂糾結在一起。
略顯蒼白的容顏,明媚的笑容浮在臉頰,微微的抬起頭,面向夜闌,睫羽輕輕地顫動,抑制著眼眶裡閃爍著的淚意。
「臣妾,求皇上放過曼娘與盧新哲。」冷寒凝跪在地上,正正的一拜,如同雪山的顏色,晶瑩無暇。
夜闌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身後的宮人也是驚異不已,不時的掃瞄著那張臉。
除了臉上的傷疤,就與後宮的那位皇后毫無差異。
「你到底是誰?」夜闌面容一緊,俯視一切。
「臣妾乃是後宮的正主,冷氏。」冷寒凝淡淡的回復,斂起笑容,直起脊樑,垂下眼睛。
「既然是後宮的正主,又為何令人冒充你,並且自稱是淚痕,你可知道這是欺君罔上的罪責?」
「臣妾之罪,一切事出有因,容後稟報,臣妾如今別無他求,只求皇上放過曼娘與盧新哲,罪不在他們,在臣妾,這所有的一切,都是臣妾惹出的事端。」冷寒凝的眼睛,閃過曼娘與盧新哲的影子,驟然一笑,「不知道,皇上可否答應臣妾這個小小的要求?」
「你亦是待罪之身,自身難保,如何保護他們?」夜闌瞳孔收緊,這一切,需要重新查起,淚痕和皇后的真假,也需要狠狠地調查一番,若是淚痕騙了他,一定會嚴懲不貸。
冷寒凝驀然的瞥了張世一眼,張世猛然一驚,轉念一想,他出場的機會到了,向前走了一步,一撩官服,跪在冷寒凝身後,抬起頭。
「皇上,盧新哲死不得。」
夜闌看向一臉嚴肅的張世:「為何死不得?」
「盧鐵吉的兩萬鐵騎就在皇城腳下,盧鐵吉一死,必然會朝廷動盪啊!」張世認真的說道,夜闌背過身,他明白,他什麼都明白,殺了盧新哲就會有盧鐵吉的造反,但是,不殺盧新哲的後果就是令盧鐵吉認為他軟弱可欺。
「朕乃是北寒的天子,君君臣臣,乃是君臣禮儀,況且,即使盧鐵吉不滿,他的兩萬鐵騎開到皇城之下,朕自信有能力平定叛亂,不需要畏懼權臣。」夜闌略顯嚴肅的說道。
「皇上可是有想過,若是饒恕曼娘與盧新哲,百姓會稱讚皇上仁德,是一個真心愛護子民的好皇上,百姓會更加的對皇上感恩戴德,同一個深不可測的皇上比起來,一個仁德的皇上會更讓百姓愛戴。」冷寒凝溫潤的目光凝視著夜闌的雙眸,驟然對視,夜闌看到冷寒凝臉上的那道傷疤,灼傷的目光,讓冷寒凝微微的低頭。
「皇后啊皇后,」夜闌此刻真正的確認冷寒凝的身份,淚痕就是冷寒凝,冷寒凝就是淚痕,不為別的,就是皇后的仁德之心,這是無人可比的,「你的仁德,比起朕更重要麼?」
張世也明白了一切,心裡也是一陣的欣喜,原來她就是皇后,皇后的鐵腕無人能比,那一切都有翻案的可能。
「臣妾只知道,在世上的帝王,只有獲得民心,天下才能無疆。」冷寒凝從側面回答了這個問題,「皇上曾經說過,也希望天下富足,百姓安樂,皇上希望的,也是臣妾希望的,所以,臣妾願意冒天下之大不韙,替您的子民求情,求您以仁德之心,原諒他們的過錯。」
「若是朕不答應呢?」
「臣妾相信皇上的判斷力,相信皇上的決定會以百姓人民為重。」冷寒凝說道,轉移回視線,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夜闌變幻莫測的臉色,說到底,她也是在下賭注。
張世也捏了把冷汗,目不斜視的看著夜闌,生怕他大手一揮,兩個人人頭落地。
曼娘和盧新哲相視而笑,一切早已看淡,不再重要,只要兩人相互依偎,就足夠,生與死,早已置之度外。
「你這是在逼迫朕?」夜闌眸光一閃,「朕的妻子在逼迫朕?」
冷寒凝搖搖頭,與之對視良久:「臣妾不是在逼迫皇上,而是皇上在逼迫自己,曼娘本該有自己的生活,我們不應該阻礙她去追尋,只要皇上敞開心扉,接納萬物,容乃百川,相信以皇上的胸襟,足以讓所有的風聲,消失匿跡。」
這句話換來的是片刻的靜默,和周圍一片宮人的冷吸口氣。
「朕的話一言九鼎,你這是在叫朕認錯麼?自古君無戲言。」夜闌高高的抬起手臂,刀光劍影,又是一道光亮。
冷寒凝目不斜視:「皇上固然一言九鼎,但知錯能改,才能善莫大焉,臣妾求皇上刀下留人。」說完,深深的叩下去。
「臣求皇上刀下留人。」張世也隨之跪拜。
「壓入天牢,等候處置!」夜闌瞥了冷寒凝一眼,「皇后隨朕過來。」
「臣妾遵旨。」冷寒凝靜靜地起身,隨手撿起地上的斗篷,緩緩地戴在頭上,遮住所有的容顏,處身在不見天日的環境,似乎成了一種習慣。
夜闌已經只留下一個明晃晃的背影,冷寒凝猶豫著要不要跟上去,身後,張世的一聲山呼娘娘萬歲的聲音,讓她明白了自己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