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錯愕,隨著掛上一幅標準的笑容:「淚痕姑娘,我們娘娘是皇上的寵妃,每去一個地方都要注意儀表,即使去公主殿也一樣,現在這個時候,我們娘娘正在梳妝打扮,要姑娘先去蘭陵閣坐一坐,等一下一起去公主殿,」侍女對著蘭陵閣的方向擺出了請的姿勢,「姑娘,請吧。」淚痕臉色微變,這才知道自己是上了當,腳步一轉,一聲不吭的向著棲鳳宮的方向返回。
「咦?這不是淚痕姑娘麼,怎麼來了還要回去?」是賢妃的聲音,冷寒凝抬起頭,微微的一俯身。
「皇后娘娘宮裡還要我打點,若有怠慢,還請見諒,皇后娘娘快要回宮了,淚痕不便打擾,淚痕告退。」有史以來第一次覺得如此厭惡宮裡的這些女人。
「噯,不急不急,」轉眼掃過侍女的臉,面露驚訝的神色,「怎麼,淑妃娘娘這是要做什麼,請來客人還要趕走,這是哪門子的規矩,也不怕皇后娘娘怪罪她的客人。」
侍女躬身,緊接著解釋:「娘娘錯怪我們娘娘了,我們娘娘這是要請淚痕姑娘去蘭陵閣做客,淚痕姑娘不肯,正要回去,請娘娘明鑒。」
賢妃哦了一聲,美眸微微的轉動,嘴角微微的揚起:「原來如此,那既然淚痕姑娘不喜歡,就不要去了,淚痕姑娘,本宮送你回棲鳳宮。」
華麗的轉身,侍女則焦急了幾分:「娘娘,您帶走了淚痕姑娘,奴婢無法對淑妃娘娘交代,請賢妃娘娘看在淑妃娘娘與賢妃娘娘情誼的份上,不要帶走淚痕姑娘。」微微的一頓,有難言之隱,「而且,小皇子近日身體不適,需要淚痕姑娘調製。」
賢妃冷哼了一聲擺了個冷眼指向蘭陵閣的方向:「方纔本宮還見夜寒小皇子活蹦亂跳的與七公主遊玩,怎麼才不到一刻的功夫,就身體不適了,下次找理由,最好別露出破綻,讓人看盡笑話,下做的東西!」這一句不知是在罵侍女還是再罵淑妃。
侍女見賢妃不滿,急忙跪下,不停地磕頭:「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只要是在後宮的人都知道,淑妃與賢妃是死對頭,面和心不合,賢妃入宮的早,在宮裡有一定的威信,淑妃入宮晚,卻深得皇上喜愛,雖然曾經住過一段時間的冷宮,但是有了皇嗣的庇佑,更是有恃無恐,不需要看人臉色,反倒是賢妃落了下風。
「淚痕姑娘,隨本宮走吧……」
冷寒凝瞥了侍女一眼,又看了賢妃一眼,隨著賢妃離開。
賢怡宮
「這是前些日子從江南帶來的茶葉,不知道合不合淚痕姑娘的口味?」賢妃親手為冷寒凝倒了一杯茶,遞到冷寒凝面前,冷寒凝接過茶,淺淺嘗了一口,點點頭。
賢妃笑了,起身:「都說淚痕姑娘是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那本宮也姑且認為姑娘是娘娘的救命恩人,皇后娘娘是丞相的女兒,又是金貴的皇后,半年失蹤,肯定受了不少苦,真是難為她了。」
「還好,娘娘福大命大,沒有損傷,足以說明皇后娘娘受上天的庇佑,是天命所歸的國母。」冷寒凝放下手中的茶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賢妃還是不難對付。
「說的是,哦,對了,淚痕姑娘是哪裡人士,看著裝打扮,似乎不是中土人?」
「嗯,父親是中土人士,母親是異族,一直隨母親生活,母親亡故後,一直獨居。」冷寒凝冷靜的說一半對,說一半錯,布下疑陣。
賢妃見多識廣,且天資聰慧,單說謊言很容易被揭穿。
「提起姑娘的傷心事,真是抱歉,本宮話有些多,還是請淚痕姑娘喝茶,喝茶……」賢妃嘴角浮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在冷寒凝眼底漸漸地模糊,直至消失。
賢妃瞪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冷寒凝,擦擦自己的手,把手帕扔在桌子上:「爹,事情辦好了,出來吧。」
盧鐵吉邁著大步從室內走了出來。
「做的不錯。」盧鐵吉冷冷的看了冷寒凝一眼,褒獎自己的女兒。
「以後不要拿這種事情找我,弄髒了我的地方,真晦氣,早些把她弄走。」賢妃轉過臉,眼中閃過不屑,笑意消失,如果不是想要把皇后廢掉,絕對不會他這個整日癡心妄想的爹合作。
「以淑妃的名義,費了這麼大的勁兒把她給騙來,你就不想看看這個女人到底長什麼樣子?」盧鐵吉神秘的說道。
賢妃翻了個白眼兒,不過,她還是想知道,畢竟這個女人,似乎藏了太多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伸手將冷寒凝臉上的面紗慢慢的揭去,看到那張臉,賢妃的手一抖,心驚肉跳,面紗落在地上:「皇后!」詫然失聲,低低的喊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這個人怎麼可能是皇后,爹!」
盧鐵吉也探了過去,瞪大了眼睛滿眼的不可置信,更多了幾分恐懼,皇后明明在與夜闌在一起,現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從皇后出現的那一刻,就心驚膽戰,這會兒又給了他一個「驚喜」。
「你看,她的臉。」賢妃掰過冷寒凝的臉,指著臉上的傷痕,「她破相了。」
「哼,怪不得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看來事情又有了新的轉機,不管她是不是皇后,把她囚禁起來,把事情查清楚後再行打算,這個人,我們不能留!」盧鐵吉說道,陰狠狠的話似乎已經昭示了她的命運。
「打算?為淑妃打算?」賢妃冷冷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心涼如寒潭,「爹,你有沒有為我這個女兒打算過?」薄薄的聲音,讓人心驚,讓人心裡寒冷。
「爹現在就是在為你打算,幫你奪取後宮最重要的位置。」盧鐵吉這樣回答,卻有些心虛。
「後宮的位子?我這個當女兒的已經不敢覬覦了,」目光幽幽的看向窗外,涼風習習,「即使她是皇后,以皇上對皇后的寵愛程度,你認為他會放棄?你不要小看那個帝王,他要的是江山和美人,而不是其中的一個,所以,我放棄了,也請你放棄。」
盧鐵吉冷笑,緊握佩劍十指併攏,臉上青筋暴漏:「後宮真是個讓人銷魂的地方,怪不得淑妃也不願意離開,賢兒,你不要忘記,爹是風國的人,你除了與淑妃合作,沒有別的反抗餘地,你也不想因為你的任性,棄爹的生死於不顧吧,我們家不止你我二人,還有哲兒,他可是你最寶貴的弟弟,你也看到了,冷家就是我們的前車之鑒,所以,我們只能保護好淑妃。」
賢妃胸口上下起伏,水袖之下,纖細的手緊緊地攥起,指骨發白。
「我就知道,你們沒有安好心,你們儘管去做,最好也把我給殺了,你也知道我的脾氣不好,否則哪天把我逼急了,大不了魚死網破,我的命,本來就是賤,也用不著裝作高貴!」賢妃冷著臉撂下狠話,已經是氣急敗壞中保持著皇妃的風範,這麼多年,她真的快受不了了,「把這個女人帶走,我再也不想看見她這張臉!」每一個字都是惡狠狠,她有多恨她,就有多恨她身邊的人。
盧鐵吉見賢妃面色通紅,幾乎要爆發,靜默的把冷寒凝從後室的密道拖走,過了一會兒,石板門摩擦的聲音趨於平靜。
賢妃把冷寒凝落下的面紗撿起,藏在懷裡。
「巧兒,準備好本宮的衣服,本宮今晚上要見貴客。」賢妃一聲吩咐,巧兒在門外應聲,賢妃端坐在鏡子前面,仔細的打量著自己的臉,這張臉,曾經充滿了稚氣,這張臉,曾經開懷大笑,這張臉,曾經露出世上最虛偽的笑容,這張臉,曾經掩藏了許多真相,這顆心,又埋葬了多少善良。
她捫心自問,她不是一個天生就精於心計的人,草原縱馬與愛人跑遍整個世界才是她的夢想,誰料,會走到這種地步。
在父親的選擇面前,她別無選擇,她必須要做一個叛國者,都說她冷若寒冰,只是她也有無奈。
她想要皇后的位子,但是,那只是想而已。
從冷寒凝進宮的那一刻,所有的故事就已經有了結局,那皇后的位子,便注定了只是那個女人的,爭也好,不爭也罷,有這樣一個爹,她已經不需要了。
賢妃遙遙的聽著遠處的琴瑟聲響,緩緩流淌在耳畔,跟著輕輕地哼了兩句,真是動聽,恍如天籟,一旁的巧兒不禁驚歎,也僅僅是驚歎,不會有人知道,賢妃也是京城唱歌的好手,曾經有無數的貴族子弟以千金求她一笑,語笑嫣然,情焉幾何,當年琵琶古箏無一不通,如今無人知曉,青絲素手為何人而繞。
容顏若凝脂,賽若虹煙,眉目流淌,青煙雲鬢,華儀萬千,迎著清寒的月光,賢妃孤身一人,第一次在深宮素顏輕裝,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提起裙角,一步一步的踏上了蘭陵閣的階梯。
此刻,蘭陵閣的主人,已經不在處所。
蘭陵閣主人此刻正穿著華服,衣著鮮艷的玉簪縲髻,皓腕如雪,美目流轉,不無得意,她是除了皇后之外,唯一一個被准許參加晚宴的皇妃,不過,她也不敢掉以輕心,這個皇帝,精明的不一般,心裡暗暗地起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