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牧雲直到此時方隱隱猜到宇中鶴的用意,試探著道:「義父的意思,是怕段穎將乾坤教取而代之麼?」
宇中鶴道:「若是段穎贊同將乾坤教內弟子遣散倒也罷了,怕只怕他想借勢將自己只有其名而無其實的群英盟坐實。嘿,只要乾坤教弟子盡歸於群英盟,那無疑便是全歸於他段穎的麾下,那中原武林至尊的交椅豈不是便坐到了他段穎的身下?哼,我涉羽宮原本便是江湖至尊,雖為乾坤教大勢所迫,避居西北多年,但屈指算來,其鋒芒能蓋過我涉羽宮的,也只有乾坤一教而已。如今乾坤教已覆,正該我涉羽宮重回中原,掌武林牛角於天下,段穎何德何能,豈能越過我涉羽宮成為武林至尊!」
宇牧雲心中一沉,半晌才道:「原來義父所說要做的大事,是想驅逐段穎或是群英盟,自己來坐蕭恆曾經想坐的位子。」
宇中鶴道:「老夫聽說現在段穎傷重,料想他也無力主持如今的武林大局,若是咱們趁此群英盟群龍無首的良機快刀斬亂麻,不管是將乾坤教弟子歸於我涉羽宮的麾下還是將其盡悉遣散,只要不讓段穎或是別人攏絡住這數萬人眾,放眼天下,誰還有力量和機遇來與我涉羽宮爭奪天下武林!」越想越是得意,不禁縱聲長笑,直笑得聲滿山谷,樹上積雪簌簌而落。
宇牧雲卻是半分笑意也沒有,待他笑畢方才緩緩說道:「義父想獨尊武林,可曾想過,江湖群雄能否答應?」
宇中鶴道:「如今的武林,聲威蓋過我涉羽宮的,只有他群英盟而已。群英盟主段穎傷重,群英盟群龍無首,眾人不聽我宇中鶴的號令,還能聽誰的號令?再說,我涉羽宮二十多年前便是武林至尊,如今只不過是重返中原重掌大局而已,眾人又憑什麼不允!」
宇牧雲道:「那麼義父重掌武林牛角之後呢,是不是便要同蕭恆一般一統天下了?」
宇中鶴聽出宇牧雲言語中的譏諷之意,不禁一怔,道:「雲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宇牧雲歎了一口氣,道:「若是大夥兒心服口服地一致推舉公認,不管是武林盟主還是武林至尊,孩兒都只會為義父歡喜,但若要憑一己之力強迫別人承認,義父,古往今來,武林中想得一統的人難道還少嗎,他們又有誰成功過?遠的不說,蕭恆就是前車之鑒!」
宇中鶴如同被當頭打了一棒,半晌才道:「雲兒,你糊塗了,蕭恆豈能與為父相提並論!」
宇牧雲道:「義父,真正糊塗的,是你啊!你忘了咱們這次大舉聚集烏蒙,為的就是不願讓蕭恆獨尊武林、一統天下。如今蕭恆倒了,你卻要順著他的腳印接著做他那些不得人心的事,天下武林如何肯答應?現在乾坤教已覆,涉羽宮已經成為了天下最大的門派,這是眾所周知的事,自然人人都會敬重於義父,義父又何苦冒天下之大不韙去爭做什麼武林至尊,妄想天下一統?」
宇中鶴道:「乾坤教覆滅之後,我涉羽宮自然是天下最大的門派,可那是在群英盟段穎不願號令天下的前提下,若是段穎想天下獨尊,那我涉羽宮豈還能是天下最大的門派?涉羽宮不能成為天下最大的門派倒也罷了,但若要我宇中鶴從此聽人號令,那又叫老夫如何甘心!」
宇牧雲道:「就算段穎真的號令了天下,那又如何?義父不想聽其號令,不聽便是,誰又勉強得了義父。」
宇中鶴澀了澀,道:「雲兒,義父之所以想涉羽宮獨尊武林,其實還不是為了你。以後的整個涉羽宮都是要交到你的手裡的,到時要你屈居於段穎之下,你甘心麼?」
宇牧雲微微苦笑,道:「人的性命其實都只如朝露一般朝不保夕,又何論其他。義父,孩兒自小在西北長大,心裡實是愛西北極深而愛中原極淺,依孩兒看來,就連咱們的涉羽宮其實都不必再遷回中原來。中原風景雖好,卻沒有任何值得孩兒留戀的地方。孩兒寧願回西北去!」
宇中鶴心中怦然,道:「你真的認為中原沒有值得你留戀的地方,願意跟為父回西北去?」
宇牧雲心中黯然,道:「是啊,西北是孩兒出生的地方和長大的地方,如果非死不可,孩兒情願回到西北,回到那如駿馬一般的賀蘭山旁,回到那只肯富寧夏的天下黃河之側!嘿,整個天下,只有寧夏的黃河水是清的,別的地方可看不到這樣的景象!」
宇中鶴心頭一跳,愕然道:「你說非死不可?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宇牧雲微微苦笑,道:「生死大劫,世人誰能逃脫?就算我現在不死,遲早有一日,總是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