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中鶴退了一步,道:「那你想要什麼?」
宇牧雲道:「我想要一個真正的家,家裡,有真正的父子親情,有真正的不帶任何附加條件的天倫之樂,還有,還有能對我傾心相待的箴兒……可是,這一切,你已經不可能再做到了!」
宇中鶴愕然道:「一個家?雲兒,涉羽宮難道不是你的家嗎?天狼郡主已經死了,義父不可能再還你一個活生生的天狼郡主,可是,咱們涉羽宮還在那裡啊!」
宇牧雲道:「涉羽宮?嘿,那樣一個令人感覺不到溫暖的地方,它怎麼可能是家!」
宇中鶴心中一凜。
宇牧雲道:「義父,你其實應該感謝箴兒,因為,是她讓你的義子從一個行屍走肉一般的活死人真正活了起來,是她讓我感覺到了未來的光明,生命的意義……我本來已經感覺到了幸福從來沒有過的離我如此之近,可是,箴兒卻死了……我幾乎唾手可得的幸福,竟然就這麼消失了……」
嚴冰忍不住道:「雲兒,天狼郡主的死,你不能怪你義父!」
宇牧雲道:「我不是怪義父,而是,如果二十三年前你沒有把我帶回涉羽宮,沒有讓我做什麼涉羽宮少宮主,說不定我就不會有機會遇見箴兒,自然,我也就不可能如今日這般去傷害她……」
宇中鶴道:「原來,原來你是在後悔與天狼郡主相遇。」
宇牧雲低聲道:「我只是想她能好好地活著!如果,如果她能活回來,我寧願付出一切代價,哪怕,哪怕她從此不再進入我的生命!」宇中鶴心中一顫,半晌無言。
傅瀾道:「雲兒,其實宇宮主對你如何,那是眾人皆知的。今天會出這樣的事,宇宮主也一定始料未及,你若是把天狼郡主之死遷怒到他的身上,那對他豈是公平!」
宇牧雲道:「娘,你誤會孩兒了。箴兒是我害死的,我豈會遷怒他人?我恨的,是我自己!我為什麼不在二十三年前就死了?如果我當時就死了,那今日的一切便都不可能再發生了!」
傅瀾道:「雲兒!」待想要勸他,卻又不知該從何勸起。
宇牧雲沉默了一會兒,忽地精神一振,道:「天空中那個虎頭煙花訊號,想必你們已經看到了吧?那是乾坤教在發出訊號召集部眾,要來大舉圍攻段家莊。段家莊是彈丸之地,咱們的人手又少,是不可能與他們對抗的。義父,你帶著大夥兒離開這裡吧,我來斷後。」
宇中鶴道:「你右臂已傷,冷月孤鷹十八式是根本使不出來的了,你要如何斷後?」
宇牧雲縱聲長笑,道:「燕丹善養士,志在報強嬴。招集百夫良,歲暮得荊卿。君子死知己,提劍出燕京。素驥鳴廣陌,慷慨送我行……」
嚴冰大驚失色,道:「你說什麼?你自比荊軻,難道是想在這場對決乾坤教的較量中效仿前賢嗎?雲兒,你怎麼能如此糊塗!」
宇牧雲道:「大丈夫百戰何懼?你們要我望風而逃,我做不到!」
傅吟雙道:「這不是望風而逃不望風而逃的事!哥哥,你總不能因為天狼郡主死了,自己便也不想活了罷!」
段穎終也勸道:「宇兄弟,咱們還有很多大事要做,不能與那些魑魅魍魎同歸於盡。我們還是盡早離開這裡罷!」
宇牧雲笑道:「誰說我要跟那些魑魅魍魎同歸於盡?憑他們,也配!」
傅吟雙道:「那你這是什麼意思?」
宇牧雲不答,只道:「你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吧,遲了,只怕就來不及了!」話音甫落,便聽有人澀聲說道:「你們想走?嘿,已經來不及了!」聲音飄浮不定,似遠在天邊,又似近在咫尺,而其話音未落,一聲悲壯的馬嘶驀地破空傳來,跟著便是勁風撲面,一條黑影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從天而降,落在了眾人眼前。大夥兒都吃了一驚,不約而同地縱身後退。
宇中鶴抬頭望去,倏地臉色大變,失聲叫道:「大哥!」來者是名五六十歲、身形依舊偉岸的黑衣老者,雖然鬚髮已見斑白,但一雙鷹一般的眼睛尖銳犀利,目光如同一柄尖刀一般,可以直刺入人的內心深處,叫人無可遁行。
宇中鶴縱橫天下多年,雖然沒有武林盟主的名號,但歷來號稱天下武林的俠義道之首,生平持技而傲,就算是見了號稱魔皇的蕭恆,也從來沒有流露出一絲懼色,可是今日見了此人,卻是身形微微顫抖,滿面都是控制不住的驚惶之色,顯見對這個黑衣老者,更比對蕭恆還要懼怕得多。
而段穎是識得此人的,見他到來,心中之震驚,並不亞於宇中鶴,再想到天狼郡主身死之事,臉色更是情不自禁大變,勉強道:「薛伯伯!你,你不是從不離開烏蒙山的嗎,怎麼今天會到段家莊來了?」他此言出口,眾人心中皆是一震,來者是誰,為何而來,每個人都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