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她竟然有本事逃出銀格恩!」柏昕俯下身查看著腳前鬆軟的銀色土壤恨恨說道。
一旁的阿若母眉頭微蹙,綠色眸子閃爍著捉摸不定的光束。他輕抿唇角,一隻手下意識握了握鬼燈檠,旋既又鬆開了。輕輕歎息一聲,蹲下身子小心地揀起落在地上的一羽絢美的羽翼,凝視了許久,失望地說道:「她果然是南索斯的人。」
柏昕看了看他手中的羽翼,無意間卻發現了一些灑落在銀格恩上的銀色花瓣。他將銀色花瓣仔細地收集在一個灰色的小袋子裡,若有所思地說道:「她不是暗精靈族人,可是,為什麼南索斯的銀色言薔薇會出現在這裡?」
「或許,就是南索斯幫助她逃出去的。銀格恩的咒語南索斯也知道,否則,她決逃不掉!」
「阿若母。」柏昕憂心地望著他,欲言又止。
「算了。」他甩甩頭,甩掉腦海中她的笑顏:「昕哥哥,不要告訴悠旋跟薇姐姐好嗎?我不想她們擔心。」
「薇已經知道了。倒是悠旋,那丫頭總是會知道的。只怕······阿若母,真的要燒掉南索斯的七度灶嗎?那裡,還有族長。」他原本只是想轉移話題,卻又多嘴觸到了他的傷心處。
「昕哥哥,怎麼你也開始對敵人仁慈起來了?七度灶裡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被咒詛的魔鬼!如果可以,我願意捨棄一切,換回整個仙蹤林的寧靜美好。」他迅速打斷柏昕的隱憂,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之色。
「唉。」 柏昕搖搖頭,無奈地歎息道:「談何容易!仙蹤林除了月精靈族外,都已被南索斯掌控。那七度灶完全是精靈的魂魄凝聚,如果聚不齊三件聖物,恐怕······」他嚥下那些話,勉力輕笑道:「對了,今天悠旋會採摘歐楂做軟糯糕。回去吧,看看悠旋的廚藝是不是有所提高。哈,我想起上一次,她做的那個什麼錦葵烤餅,難吃的要命!害我好久都不敢看錦葵,一看就想吐。」柏昕郎聲笑著,跳下花圃往帝王殿走去。
阿若母看著柏昕漸漸遠去的身影,將羽翼放進貼身的口袋,慢吞吞走下花圃,緊隨而去。
剛踏進帝王殿,他一眼看到悠旋身上繫著條大圍裙,滿手滿臉的櫻花粉,笑嘻嘻地端著水晶托盤衝他走過來:「阿若母,」她甜甜地喊道:「嘗嘗我做的櫻花酪吧。」
「櫻花酪?」他挑了挑眉頭,目光掃過水晶托盤裡那些半透明的粉色膠狀物體,疑狐地望著她:「呃,這個,你確定,能吃嗎?」
「阿若母!」悠旋面色一沉,火氣十足地喊道:「你什麼意思?難道,你瞧不上我的廚藝嗎?太過分了!好心好意做櫻花酪給你吃,不領情就算了,還敢擺出一副傲慢輕視的神態。阿若母,你這臭屁的傢伙,我討厭你。」
「悠旋,阿若母沒有說他不吃啊。」 槿薇含笑走過來,接過悠旋手中的托盤,轉向一旁的阿若母,柔聲說道:「我跟柏昕都已經品嚐過,真的不錯。悠旋的廚藝進步不少,試試看吧。」她信手輕輕拿起一塊櫻花酪,在阿若母面前微微一晃:「阿若母?」她問。
「哎,好吧,好吧。」他無奈地歎息一聲,妥協地接過櫻花酪放進嘴巴裡,眉眼間閃過幾絲忍耐的痛苦神色,卻還是勉強將那些櫻花酪嚥了下去。
「哈哈。」悠旋跳到槿薇身後,欣賞著阿若母臉上風雲變幻的諸多表情,忍不住爆笑出聲。
緊接著,槿薇、柏昕全都跟著笑開了。因為,那櫻花酪被悠旋失手錯放了酸模草汁,味道真是酸得夠嗆!看阿若母被酸得齜牙咧嘴,就該知道這櫻花酪並非那麼美味的食物了。
「這裡,真是熱鬧啊。」帝王殿的大門外突兀地傳過一絲冷冷的話語,打斷了正開懷大笑的三位。阿若母心頭一顫,車轉身,立刻對上了一雙凌厲陰冷的閃爍紫眸。
他費力張了張嘴巴,那兩個字堵在嗓子裡,卻怎麼也無法喊出口。目前,他不過是個幼稚的孩子而已!他無法做什麼,更加無法說出一些於他年齡身份不符的話來。
「喂,誰允許你進來的?」悠旋收起好心情,迅速擋在阿若母面前,揚聲說道:「薇姐姐,就是這個怪人,被埋進銀格恩卻沒有變做帝王薇。我覺得她不懷好意,圖謀不軌,大家小心!」她眼尖地瞥到在我的鬢邊,斜斜地插著一支妖嬈的銀色言薔薇。忍不住,心頭泛起警覺的戒備來。
「哈。」我篤定地站在那兒,臉上浮起一抹嘲弄的輕笑:「我倒覺得,你們不分青紅皂白將我抓過來埋進銀格恩才是不懷好意,圖謀不軌。我跟你們又沒有仇,為何要如此刁難於我呢?」
「但是,你也不能證明自己······」
「悠旋,退下。」槿薇輕柔喝斷悠旋的話,不落痕跡的將悠旋跟阿若母攬於身後,旋既吩咐柏昕道:「柏昕,速速帶他們兩人離開。」她還不確定我目前的身份是敵是友?單單看我耳畔那朵招搖奪目的銀色言薔薇,便無法對我放鬆戒備。
「薇,讓我留下來。」 柏昕快步擋在槿薇前面,指住我怒聲喝道:「大膽妖孽,膽敢擅闖帝王殿。上一次讓你僥倖逃脫,這一次你自投羅網,休怪我手中的青籐無禮!」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這麼咄咄逼人。」我絲毫不介意他暴躁的怒意,邁著優雅而輕緩的步伐,款款走進帝王殿,唇邊始終漾著一抹柔媚詭異的淺笑。
「你來這裡,到底想做什麼?」阿若母爭脫開悠旋的雙手,大踏步走到我面前,冷靜地與我對恃著。
「我來——做你們的朋友。」我輕聲說道。
他緊緊地注視著我,綠色明眸深邃無邊,像是一汪被風吹皺的湖水,湖面上圈圈點點地漾著漣漪,似他此刻不再平靜的心弦。他刻意壓下心弦一次緊似一次的波動,生怕身後的柏昕跟槿薇察覺。只冷冷說了一句:「我不信任你。」
我盯著那雙剔透的綠眸,已經完全不似初見他時的那般稚嫩單純。彷彿一夜之間,那個無邪而純真的孩子,身體及心志都已經迅速成熟起來。
「阿若母。」我輕喚他的名字,一雙手眼看著就要觸碰到他光潔俊逸的臉龐,卻被他漠然地躲開。他轉過臉去,冰冷的話語從嘴唇中緩緩湧了出來:「滾開,別讓我對你動粗!」
我的手僵在半空,卻絲毫沒有收回的意思。修長鋒利的黑色指甲像是飢餓凶殘的小獸,虎視眈眈地窺視著他的身體。我微笑,那隻手看似無意地掠過耳畔的言薔薇花瓣,旋即在他面前輕輕揮動,蛇一樣沿著他的輪廓蜿蜒。「阿若母,你忍心這樣對待姐姐嗎?」我輕聲問他。
我聽到他緊咬牙齒的咯吱聲,他蒼白的臉龐緊緊地繃住,手腕上那枚鬼燈檠安靜地垂在那兒,通身卻散發出柔柔地堇色光暈。他慌亂地背過雙手,腦海中兀自閃過跟悠旋的那個賭約,鬼燈檠感應到她,悠旋這丫頭就算是贏了賭局。他可以輸掉兩件聖物,卻輸不起自己的心。
他掙扎地望著我,沉默片刻,啞然低語一句:「你······快走!」
「阿若母,跟我一起走。」我靠近他,緊盯住他漸漸散亂的眼神,看來言薔薇的毒素已經在他身體內升騰變化了,好快的毒啊。
「阿若母,別聽信她的鬼話,快點回來。」悠旋在後面吼道。
「阿若母,小心她的言薔薇。」槿薇也察覺到了阿若母此刻的異樣,急切地闊步衝過來。
我冷笑,迅速抓住阿若母胸前的衣襟,用力一扯,他一個趔趄跌入我的懷中。
他綿軟無力地趴在我身上,神智卻還是清晰的。他望著我,淒然一笑,幾不可聞地說了一句:「你果然是南索斯的人。」說罷,頭一歪便昏了過去。
「壞女人,放開阿若母!」悠旋望著昏在我懷中的阿若母怒聲大吼,她摘下黃金杖貼進眉心默唸咒語,卻被槿薇一掌打落。「悠旋,不可。」
「薇姐姐,我要救阿若母。」悠旋心痛地喊道。
槿薇反手將悠旋推給柏昕:「帶悠旋走,這裡我來應對。」說著飛身躍起,雙手運力將一團金色氣息凝聚在掌心,凜然望著我道:「放了阿若母,我可以饒你不死。」
「妖孽,受死吧。」 柏昕揮舞著青籐衝至我面前,我護住阿若母疾步躲過青籐,迅速往門外退去。「我替你們喚醒了月精靈族的聖物,你們不知感謝也就算了,卻還要步步緊逼?不陪你們玩了。」
「阿若母······混蛋,你回來!」悠旋的喊聲被我拋在了身後,我轉身再望了望身後的帝王殿,抱緊昏睡的阿若母迅速隱入仙蹤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