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他口中所說的家?我站在一個外形酷似大樹的烏七八黑的物體前,疑惑地望著身旁的南索斯:「這是什麼鬼東西?」
「我家。」他說,面部表情很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
「哦。」我稀奇地上下打量著他,然後也很認真地說道:「你屬猴子還是屬松鼠的?要不然就是屬貓頭鷹的。住那麼高也不怕失腳摔個腦震盪。」
「呵呵。」他笑,「我們進去吧。」
可是,我找了半天居然沒看到他家的大門在哪裡。不是真要飛上樹梢蹲著吧?「請問先生,我們怎麼進去?還有,你請我到你家想做什麼?我是不會跟你做交易的,更不會把哈爸爸送我的黑寶石給你。」請我進去做客吃飯可以,但是他休想想打黑寶石的主意。
他看我一眼,綠眸閃爍著令我琢磨不透的幽光。「我家沒有門。」
「呃?」我差異地盯住他,「那你什麼意思?」
「這裡是懲罰像你這種說一套做一套的頑固分子的小屋。沒有門,沒有光,沒有食物跟水,很有意思吧?」哇靠,他居然想關我進小黑屋。
我的臉立刻臭了下來,早知道跟著他也沒什麼好果子吃,我寧可一直呆在銀格恩裡,至少月精靈族的那幫白癡不像這個偽善的傢伙,笑裡藏刀、口蜜腹劍,實在是一個卑鄙陰險無恥下流的小人。
見我楞在那兒不說話,他突然抬起手,我警覺地跳到一旁大喊一聲:「小子,你又想玩陰的!」
「怎麼,你不願意我送你進去嗎?你自己進去會摔得很慘哦。」他微笑,那隻手的掌心漸漸凝聚了一團紅色的亮光,像是一團灼熱的火球,看樣子是準備拿我當靶子打。
「你憑什麼關住我?我又沒答應你什麼?」我邊說邊移動腳步,鬥不過那就趕緊逃吧。結果,沒等我邁出腳,他已經看出了我的意圖,淡淡一笑,旋即將手中的火球彈向我。
刺眼的光束立刻迎面衝撞而來,我緊閉雙眼,下意識地伸手抵擋,卻徒然觸到冰冷粗糙的牆體。我驚愕地睜開眼,強光及黑暗的瞬間轉換令我一時間難以適應,我遂而閉起雙眼順著牆體緩緩坐了下去,腦袋裡突然想起小時候哈爸爸故事中的小黑屋,那些不聽話的壞孩子都會被關進小黑屋,那裡面住著吃人的白髮婆婆,誰第一個哭就先吃掉誰。呃,那個幼稚的故事配合此刻的情形倒真是滿恐怖滴說。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房頂一處極小的洞口傳來小人似笑非笑的欠扁聲音。
老套的誘拐招數,我才不會上他的當。我抬頭盯著那處小小的洞口,冷哼四個字:「你別妄想!」
「哈,你真的很硬耶。」他微微歎息道:「你是準備見了棺材再落淚呢?還是等到撞了南牆再死心?」
「廢話少說!你要殺要砍隨便,總之我是不會把黑寶石墜子給你的。」
「殺你······哈哈哈哈。」他呢喃一句,突然縱聲狂笑。
我捂緊耳朵用高過他笑聲N倍的聲音狂喊:「要笑死一邊兒笑去,你這個噁心肉麻的娘娘腔!」
他的笑聲漸漸遠了,我鬆了口氣,抱緊雙膝靠在那兒兀自發起呆來。我的雙眼已經漸漸適應了黑暗的環境,不由得打量起這間小小的黑屋子。這間屋子空無一物,果真連個門都沒有,唯有屋頂那處極小的罅隙透出一縷淡淡的月光。四面的牆體上覆滿了一層深褐色的毛茸茸的東西,我下意識伸手摸向一旁的牆面,窣窣地往下落著碎屑。我縮回手,將手試探地放在鼻子下輕嗅,一股陳腐濃厚的血腥味道立刻鑽入鼻孔。
「血!」我脫口而出,立刻駭然地跳起來蹦道屋子的中間,惶恐無措地四處張望。我隱隱地感覺到這間屋子好像不止我一個人,似乎,還有一個隱蔽的未知物體正潛伏在我看不到的陰暗角落,陰冷而嗜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窺視著我,隨時準備伺機撲過來將我撕碎吞噬。我小心翼翼地轉動身體,心頭強烈的不安令我兀自輕顫不休,為了給自己壯膽子,我大聲咳嗽了一聲,一雙眼卻萬分警覺地查看著敵情。
或許是自己多慮了,等了片刻,小黑屋一切正常。我不禁長長地吁了口氣,頹廢地坐下來用手背擦著額頭嚇出的冷汗。手腕上涼涼的手鏈晃晃蕩蕩地掃過我的臉龐,我按住鏈子,心頭卻猶自升起一股難言的怒火來。
都是這串手鏈惹得禍!我恨恨地捏住上面的守護石,幾乎要將它們捏成碎末子。難道自己的命運真的是依附在這十二顆其貌不揚的破石頭上的嗎?哈爸爸說得極其危言聳,他說,我的未來,我的愛情,我的幸福統統與這十二顆石頭息息相關。一句話,石頭不亮,我就會不停地穿,穿成腦癱也得穿!
潛意識裡我總是覺得這一個被設計的陰謀。至於為什麼,我卻不得而知。目前這串手鏈已經被點亮了六顆,也就是說,我還要再穿六次才能徹底與這種穿越遊戲說拜拜。
沒有誰喜歡不停地穿來穿去,也沒有誰可以忍受在不同的時空遇到同一個命定的男子,明明彼此相愛,卻不得不成為敵對方,那個男子不是丟給你一把刀要你自刎,就是拿把劍狠狠地捅你,再或者,指使一群手下將你吊在樹上暴曬、絕食叫恐嚇。就算真的愛了,相愛卻無法相守,你不能停下來,你要繼續穿越,在下一刻時空遇到另一種身份的他······
「啊~~~」我鬱悶地低喊,索性什麼也不想,就這麼往地上一躺。黑寶石墜子順勢滑落在耳邊,我隨手握在手中自言自語道:「要你有什麼用?關鍵時刻總是掉鏈子。除了會招來鬼火燒我,你還會不會別的招數?」它沉默地泛著冷光。
「唉,跟你說話等於對著一頭牛彈琴。」我盯著黑寶石,準備教育教育這個冥頑不靈的不開化黑傢伙。長長地歎息一聲,我開始了喋喋不休的長篇大論:「為什麼小說裡穿越的女主都爽得一塌,偏就我霉運不斷?就因為我長了雙翅膀?人家佩戴的靈物個個小巧精緻、善解人意,幾乎充當著隨身百度的無敵功能。你看看你,黑不溜秋,丑不拉嘰,要啥沒啥,帶著你出來混簡直丟人!噯,你倒是跟主人我說說話啊。這樣吧,你告訴我那傢伙口中的艾若塔是個什麼鬼東西,我就勉強帶你混,不然等我穿回去就把你丟馬桶裡沖走。」我晃了晃黑寶石,「說話,快點跟我說話,悶死我了!」
被我這麼一晃,黑寶石突然通身散發出一種奇異的青色光暈,有點像是午夜時分墳地裡竄出來的鬼火,並且開始在我手中嗡嗡作響,像是在回應我的呼喚。
咦,它突然間這樣熱情奔放,我一時間反倒無法適應了,就這麼怔怔地握著墜子躺在地上瞪著手中的石頭發起呆來。
「艾若塔。」一聲低沉沙啞的磁性男聲突兀地從黑寶石墜子裡傳了出來。
我心底猝然抽搐,渾身雞皮暴起,騰地從地上坐了起來,不可思議地眨巴著眼睛注視著手中的石頭。這種情形發生的概率大概只能出現在玄幻小說中,要麼就是我大腦神經受到嚴重的碰撞及損傷所導致的幻覺,再或者,就是我自己耳鳴。可是,我明明聽到了那個小人的聲音從黑寶石裡冒出來,這傢伙還真是陰魂不散。
我試著將黑寶石靠近耳朵,那傢伙忽然噴笑起來:「噗嗤。」
我徹底呆住,搖了搖腦袋,嘴巴咧了咧,乾笑幾聲:「嘿,嘿,穿越讓我變得有點不正常,沒事沒事,穿回去就好了。」
「白癡!」他的聲音裡滿含著譏諷戲謔。
「啊。」我尖叫,嚇得扔掉手中的墜子,開始圍著小黑屋沒命地轉圈跑步,邊跑邊喊:「我不怕,我不怕。什麼都沒有,我什麼都沒聽到。」
「艾若塔。」 靠,它還敢開口嚇人。
我加快了腳步,彷彿唯有這樣拚命的奔跑才可以擺脫掉滿心的惶恐懼怕。
「艾若塔。」它提高了一個八度,繼續嚇人。
「別喊我,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摀住耳朵喊,聽到自己的聲音因為恐懼而變調。
嗡~~~它似乎憤怒了,幽幽地泛起青色的冷光,忽明忽暗,整間屋子也跟著閃爍不定。空氣中籠罩著一層神秘而邪惡的氣息,像是來自地獄的森冷氣息。「我是你的主人,你必須聽命與我。」他說道。
呃,貌似他很認真地說了一個笑話?「搞,搞,搞錯沒有?」我磕磕巴巴地嘟囔了一句。書上好像都不是這樣寫的啊,怎麼反過來了?我成了它的奴隸?
「我要你殺了他!」他冷血的聲音震得我耳朵嗡嗡作響。
「他是誰?」 讓我殺人?我蒙了,這也太戲劇性了吧。
「阿——若——母。」他一字一句地說出這個名字。
聽到這個名字,我的心像是被人捏成了一團,霍然痛開了,痛得我後背楞汗涔涔,無力招架地跪在了地上。我摀住胸口,斷斷續續地喘息著:「不,絕不!」
「哈哈哈哈。」他笑得異常古怪。
屋頂的小洞突兀地吹進來一陣邪意的風,柔和的月光彷彿隨著風兒一洩而下,灑落在我身上。一同灑落的,還有星星點點的言薔薇花瓣。銀色的花瓣,趁著皎潔的月光,靈動而縹緲。
我下意識攤開掌心,接住紛落而下的花瓣。這些銀色的花瓣並不似普通的言薔薇花瓣,雖妖嬈芬芳,卻透出萬分的詭異。彷彿,它們是有生命的個體,呆在我的手中安靜而耐心地策劃著什麼可怕的陰謀。
脖頸間的黑寶石似乎也感應到了某些神秘的力量,它閃爍著幽暗不明的光束,黑色厚重的煙霧從墜子中鑽出來,跟這些灑落的銀色花瓣糾結纏繞,發出陣陣恐怖的咯吱聲,像是餓鬼在啃噬屍體的骨頭。
一個黑色的巨大身影漸漸清晰起來。他距離我那麼近,近到我可以感覺從那巨大身影的嘴巴裡噴出的黑色煙霧,掠過我惶然無措的臉龐,會帶來絲絲連連的刺痛。
我怔怔地瞪住這奇異的幻象,整個腦袋一片空白。瞳孔裡巨形的黑色身影放大、放大。直到,他陰森可怖的眼睛抵上了我的眼眸。那些黑色的氣息趁勢鑽入我的鼻孔,低沉啞然的聲音從他的喉嚨裡發出來:「冥王的黑寶石,只送給被詛咒的地獄靈魂,詛咒那些該被詛咒的一切。忘記你是誰,忘記,忘記······」他輾轉呢喃,那些蠱惑的話語催眠了我。混混沌沌間,黑影突然縱聲狂吼:「艾若塔!」旋既壓向我還怔忪的麻木身體。
下一刻,他已經完全融入了我的體內。一切都安靜下來,沒有月光、沒有銀色花瓣,沒有巨大的黑色身影,只有渾身熾熱爆裂般的難耐痛楚。我張了張乾澀的嘴巴,嗓子裡發出一陣陌生而森冷的鬼魅笑聲:「哈哈,哈哈哈哈,我要殺了他,殺了他!」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伸出手對著一扇突兀冒出來的銀色小門微微彈指,那扇門竟然應聲而開。我木然地走出去,身後的地面上,投射出一片穿著黑色斗篷的巨大身影,他噬血的眸子裡,緩緩地滴落兩顆殷紅的淚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