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奔跑了多久,我隱約地聽到它粗重的喘息,它的腳步也漸漸凌亂起來。寒冷的雪夜加上背上的我,它的體力也幾近透支了。我有些心疼地俯身貼近它,騰出一隻手輕輕揉搡著它腦袋上一層薄軟的毛皮。
它放慢腳步馱著我繼續往前走著,突然從前方的某個角落傳來一陣清脆而嘹亮的口哨聲,像是一種召喚或命令。聽到這哨聲,這頭狼彷彿是士兵聽到了召喚的號角,立刻神情亢奮地衝著哨聲的方向狂奔而去。
莫非這頭狼是誰飼養的寵物嗎?我忐忑的想著。剛剛這哨聲應該是什麼人運用內力吹響的,不然不會傳了這麼遠。會是什麼人呢?強盜?山賊?土匪?還是······我的眼前閃過一張張貌似惡貫滿盈的兇惡嘴臉。
抓緊狼毛,我努力辨認著前方模糊的景物。漸漸的,前方模糊的景物越來越清晰了。印入眼簾的是一大片閃爍的火光及黑壓壓的人群,為首的傢伙身騎一匹高大駿馬,正朝我們的方向張望著。
我看不清對方的著裝,心底卻暗自祈求希望那是霍去病的軍隊。不然,落到任何匈奴部落或者賊人的手裡,我的日子都不會太好過。面對這樣一個衣著奇特、長相怪異的番外女子,歹心四起也不過分。至少,他們會想卸掉我身後的彩色翅膀拿去換幾兩銀子花花。
「嗷······頗黎······嗷······」突兀的,一陣奇特而悠長的低沉男聲穿過厚重的黑夜,直刺我跟那頭狼的耳膜。
那頭狼聽到這嘹亮地召喚,呈現出一股異常興奮的狂熱的神態,奔跑的腳步嘎然而止,不顧背上的我就是一陣仰天長嗥,害我差一點從狼背上摔了下來。
而我的臉色卻刷得慘白一片,甚至比那下著的雪還要白。這聲音分明出自那狂妄自大、可惡萬分的渾邪王子。此時此刻再不用多想,我也知道這頭狼一定是他放出來搜尋我這個逃犯的。落到誰手裡不好,偏偏又被他手下養著的一頭畜生捉了回去。
「我算是栽到這個匈奴韃子的手裡了。」咬牙切齒的一陣詛咒。而那頭狼,已經帶著討好、媚獻的姿態衝著它的主人飛奔而去。
「跑吧,跑吧,帶我邀功去吧。最好把我賞給你吃,省得我看到那個卑鄙小人就想撞牆。」我無計可施,任由它馱著我奔向不遠處的渾邪王子。
發現我們的蹤影后,他立刻大喝一聲,策馬衝我們奔馳而來。馬蹄鎝鎝,踐起了地面上的積雪。
「頗黎,好樣的!頗黎。」他邊喊邊跳下馬背,興奮地將我連同那頭狼一同擁入懷中。
「放手,你這蠻人。」我掙脫他強有力地鉗制,滑下狼背站在那兒,只用一雙萬分厭惡的眸子狠狠地瞪住這一人一畜,兩個齷齪的討厭鬼。
他起身,定定地望著我,俊逸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捉摸地冷笑。「姑娘這樣不顧一切地逃走,可曾想過會有人因你而受到懲罰?」他說,逼近我幾步,偉岸挺拔的身形往我面前一站,無形中便帶給我一份難言的壓迫。
「既然王子殿下也說我是不顧一切想要逃走,那麼,你認為我還會顧及那麼許多嗎?」我清楚他話中所指,嘴硬之下卻不想就這樣被他脅迫。
「呵呵。姑娘如此決絕,寒澈也不用再手下留情了。」他陰霾地盯住我說。我被他的話生生激出了渾身的冷汗,貌似蘭丹已經被他······殺了?
這樣一想,我立刻怒聲叱問:「卑鄙小人,你把蘭丹怎樣了?」
「哦?奇怪了,姑娘不是無所顧忌了嗎?怎麼這會子倒替一個奴婢擔起心來?」他唇角間一抹淺笑越發邪惡起來,墨如寒夜的眸子滿是吃定我的神情。
「你休要蘭丹來挾制我,你的威脅本小姐無視。我勸你最好識相點放了她,否則我會讓你死的很難看!」我凶巴巴地吼著,順便握緊拳頭在他眼前晃了晃。
「呵呵,是嗎?那,寒澈倒要領教領教姑娘潑辣的一面了。」他玩味地盯住我,雙腳微微邁步上前,迅速抬起一隻手勾住我的脖子將我強行拉入懷中。我驚呼一聲踉蹌著摔過去,還沒站穩腳步,他放肆的手便輕浮地捏住了我的下巴。
哇靠!這個古代男人也太孟浪了吧?竟然敢在眾目睽睽之下調戲良家女子。我懊惱地漲紅了臉龐,揚手便打,卻被他微微甩頭躲了過去。他輕笑,那隻手再用力些,痛得我連連吸氣:「王八蛋,再不拿開你的爪子,我就對你不客氣!」
「姑娘還有何本事,儘管使出來。」他亮亮的眸子閃爍著戲謔的笑意,唇齒間溫熱的氣息像是一隻手,帶著曖昧的逗弄的意味撩過我滾燙的臉龐。
我窘迫地躲閃,趁他不備,雙手握拳奮力打向他的腹部。他被這陣猛力推得連連後退幾步摀住肚子站在那兒,眼中閃過一絲難掩的驚愕。他大概絕沒有想到我會有那麼大的力氣?哼哼!我可不似古代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碰到厚顏無恥的登徒浪子只能任人羞辱。
「喂,你哪來那麼大的力氣?」他黑眸爍爍地盯住我,詫異地追問道。
「對付你這種色狼,我的招數多了去了。」我拍拍手傲然望著他:「警告你,即使我跟你回去,你也休想控制我。否則我就讓你吃苦頭!還有,不許責罰蘭丹!」
他緊緊注視著我,沉默片刻低聲喝道:「來人!」
「是,王子殿下。」話音剛落,只見六名侍衛吃力地抬著一個大木桶往這邊走了過來。
咦,深更半夜又冰天雪地的,抬個木桶過來幹嗎?洗澡嗎?他不會齷齪地當著眾人的面寬衣解帶吧?我暗自奇怪,那六人卻盡自將木桶抬至我的面前。
木桶裡披頭散髮泡著一個人,已經暈死過去。那人整個腦袋浸在水中,我看不清他(她)面孔,依身形輪廓推斷倒很像是一個柔弱的女子。此念一出,頓時將我激出渾身的冷汗!難道木桶內的人是——蘭丹?!
「你,你什麼意思?她是誰?」我瞪住木桶中那具僵硬的身體心悸地問道。
「姑娘以為會是誰?」他笑著反問我。
「你這個卑鄙小人!」我咬牙切齒地說道,「放了她,她會被凍死。」
「哈哈哈哈。」他突然縱聲狂笑:「姑娘可曾聽說過我們匈奴的祁連山?這桶雪水便是從祁連山頂取來的,用來冷凍活物再好不過了。」
他口中的活物顯然就是桶中之人。我可以想像溫熱的身體浸泡在寒冷刺骨的雪水中是怎樣的一種痛不欲聲。「你是一個魔鬼,我詛咒你下地獄!」我憤怒地指住他喊道。
「天堂或者地獄,我不在乎。」他踱到桶邊,定定地注視著我,抬手揪住蘭丹散在水中的長髮迫使她的頭面向我。我立刻看到了蘭丹禁閉的眸子及青白如蠟的臉龐。
「看到了嗎?你的選擇左右著蘭丹生死。你不肯留在匈奴我不會勉強你。可惜,她卻不得不死!」他晃動著手中的長髮,咄咄逼人地望著我。
「你住手!」我怒喊,已經被他逼迫得毫無回還之力,怔在那兒懊悔不已。如果不是自己貿然出逃,蘭丹也不至遭此厄運!
「你們漢人有句古語,儒生俗士,識時務者,在乎俊傑。姑娘聰慧過人,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吧?」
這幾句看似隨意的話語,卻重重敲擊著我心底最弱的軟肋。他料定我會因蘭丹而妥協,才敢如此囂張跋扈,這匈奴韃子果然是卑鄙無恥至極。
見我不語,他揮手吩咐侍衛:「來人,放了蘭丹。」隨後吹了聲響亮的口哨喚來一旁的雪狼,望著說道:「讓頗黎送你回營地吧。」
我冷眼盯住他,恨不得一拳掏死他跟這頭諂媚的畜生!可是,我卻不得不重新騎著這頭畜生,跟著他返回匈奴的營地。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他跨馬跟在我身後,震懾而威嚴地命令道:「從今後你們若是再敢怠慢羽裳姑娘,一律殺無赦!」
我煩躁地摀住耳朵,雙腿夾緊狼腹遠遠將他甩在了後面。我恥於跟一個魔鬼同行,甚至,恥於跟他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