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目光定格在他身後那個嬌小的人影上,唇角的詭笑驟然斂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哀傷,無言的訴說著。
夏流觴渾身一顫,像是有千萬伏特的電流襲過,扣住他的大掌指骨慘白的厲害。
身後的那道視線,他太熟悉了,熟悉到,此刻完全不知所措。
她,看到的會是怎樣一副顛倒的畫面啊——
「夏流觴,放開他……!」一字一句,鏗鏘有力,生冷的如同打磨過的利刃,殘忍的捅穿他的心臟。
她的話,彷彿是宿命的詛咒般,牽引著他身體的每一部分,除了手,像個倔強的孩子般,執拗的緊鎖住童寒風的喉頸,而且力道越來越重。
是身體的下意識行為嗎?
那段對話,她聽到了多少,該不會只聽到最後的部分?
「惜姐姐……」寒風微弱的呼喚,聽上去差點讓她懸在嗓子眼的心轟然粉碎。
要她怎麼相信,當她匆匆趕到醫院時,被告知夏流觴派人接寒風去墓園了,於是她馬不停蹄的趕過來。
剛下車,他狂妄陰厲的話語便生生撞進耳膜。
「這麼氣憤,你在嫉妒嗎?當然,你怎麼可能不嫉妒,小惜身體那麼美好的滋味,獨獨就只有我嘗過?」
果然,他只是愛征服她身體的感覺,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只有她,像個不懂得痛為何物的傻子般,被騙了一次又一次後,卻老是找借口,原諒他一次又一次。
可是,童珍惜,親耳聽到,親眼見到的事實,還能有假嗎?
夏流觴,從頭到尾只是在玩弄你,不過是嫌玩弄身體還不夠,就想將你那顆支離破碎的心再狠狠摔一次。
珍惜心口竄生出撕裂般的劇痛,每呼吸一次,心肺就彷彿被人劃出一道口子,多看他一秒,眼瞳就疼的如萬千白蟻啃噬。
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
一面與你做-愛時說著最溫暖最纏綿最撩心的情話,另一面,卻傷害著對你而言,比生命還要重要萬倍的親人。
夏流觴,你怎麼能這麼的無恥?!
「放開我弟弟,夏流觴,別讓我恨你……!」珍惜咬牙切齒的說,每一個字,彷彿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般。
黑暗中,她憤怒倔強的小臉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晶亮的雪眸,彷彿落進了一層又一層的皓雪,茫茫的,冷冷的。
他以為她會為了保護童寒風飛快的撲上來朝自己廝打,這樣的話,他還可以趁混亂之際將童寒風的真面目揭示出來。
但她沒有,她只是靜靜的站在身後,漠然的盯著他,目光冰冷如刀,話語幽寒似箭。
此刻,明知道應該趕緊放開童寒風,可他偏偏像著了魔般,死死扣住他的脖頸,且力道越來越深,越來越重,彷彿夾雜著錐骨的恨意。
珍惜見他不動,心頭更是生出陣陣撕裂般的痛楚,沉重如鉛的雙腳緩緩邁開,朝他走去。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赤足踩在鋼刃上舞蹈般,刀刀穿骨,鋒利無比。
好多好多的疑問擠壓成一團,匯聚成無數條細小的涓流,蔓延至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連帶著指尖都隱隱作痛。
感覺到她的靠近,夏流觴覺得整顆心彷彿被人緊捏在手中,一點一點,狠狠用力,幾欲將他所有的理智全部吞噬。
直到,她整個人站在面前,纖白的小手反扣住他骨節分明的大掌,將那修長的五指一根一根的扳開,胸腔那股劇痛愈發的絞裂翻湧。
彷彿她扳開的,不是他的手指,而是,他飛蛾撲火般的愛情。
最可笑的誤會橫亙在彼此之間,如果他說,所有的災難其實童寒風才是罪魁禍首,她一定,會對自己更冷淡吧?
「寒風,有沒有怎麼樣?」珍惜小心的用肩膀支撐住搖搖欲墜的寒風,彼時,藉著微弱的月光才發現他身上的衣服,秀眉不覺蹙起。
寒風,什麼時候有這種風格的衣服,她怎麼不知道?
但出於擔心,珍惜硬生生將那抹疑慮壓了回去,心疼的撫上他白皙纖細的脖頸,上面五個鮮紅的指印浮凸,就像五記狠厲的耳光,狠狠掌摑在她臉上。
「惜姐姐,我……我不是故意讓你擔心的……」寒風的聲音微弱的如同夕陽下的蜉蝣,蒼白的俊顏此刻沒有絲毫血色,更叫珍惜眼眶泛酸。
喉嚨裡,彷彿被誰硬灌下一大碗苦澀的黃連湯般,難受的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她到底是瞎了眼還是被鬼迷了心,為什麼會為了那可笑的『愛情』而無視病入膏肓的家人?寒風,難道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嗎?
「明天就要手術了,今晚回醫院好好休息。」珍惜忍下那翻天覆海的悲酸,板起臉,小心翼翼的將他扶起來,用肩膀支撐著他削瘦的身體。
但寒風一百八的身高,還是叫她無比吃力,眉頭,不覺蹙的更緊。
夏流觴身形微動,還沒來得及思考,手已經先伸出去了,他複雜的盯著她倔強的小臉,心臟又是一陣絞痛。
珍惜漠然的看著他的手,抬頭,用極端陌生的眼神望著他,唇角奇跡似的揚起,笑容絢爛的狠狠灼傷他的眼。
「怎麼,還想掐死我嗎?」
簡單的一句話,卻像鋒利的荊棘般,利落的扎進他的十指,刺得鮮血直流。
「你……原因嗎?」夏流觴歎了口氣,他終究,還是想試試看。
不能再任由童寒風這麼個瘋子留在小惜身邊,不然,他真的不知道以後還會發生多可怕的事!
可他卻無法將事實說出口,第一,是怕她不信,第二,是怕她承受不住打擊,而崩潰……
因為無論是以前沒心沒肺的童珍惜,還是現在倔強冷漠的童珍惜,對童寒風的好,是從來沒有變過的。
一時半會兒開口,就算理智上可以過去,但感情上呢?
他……不敢想……
「你會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