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有用嗎?你會信嗎?
夏流觴唇角掠過一抹自嘲的苦笑,喉嚨裡卡了根鋒長的魚刺,拔不出來,嚥不下去,就那麼梗著,難受的要死。
要放開了嗎?沒有迴旋的餘地了嗎?
見他笑容苦澀而無奈,珍惜心臟莫名一緊,沒有再多說,攙扶著寒風離開。
「惜姐姐,是我不好,他約我在爸爸墳前見面,我有些,有些激動,說了些重話,才會……」寒風欲言又止。
珍惜卻像什麼都聽不到般,不答話,只徑直扶著他往前走,面色平靜的可怕。
以至於回到醫院,聞到那股反胃的消毒水味她才稍稍有些反應。
漆黑的夜空彷彿墨染過的般,安寧沉寂,散發著絕望的味道。突然,指尖傳來一陣劇痛,珍惜下意識的一縮。
水果刀上沾染了絲絲嫣紅的血跡,食指破了一道口子,湧出的血滴在果肉上,鮮紅而刺眼。
抬頭看了眼寒風,清秀的眉眼呈現安然入睡的模樣,頓時,她懸在嗓子眼的心不免落了些下來。
幸好,他沒有發現……
吸了口氣,珍惜起身走到水池旁沖洗,冷水忽然的衝擊疼的她秀眉微擰,連帶著眼眶一酸,氤氳的水霧繚繞。
剛剛那一幕,她的的確確沒有看錯,夏流觴掐著寒風的脖頸,凜冽的恨意四散開來,就像一面堅硬冰冷的冰牆,將她阻隔在原地,絲毫前進不得。
這樣無望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還必須持續多久?
好痛苦,好難受,好想把心掏出來,這樣,就不會疼了……
結果,到頭來,除了她自己,誰都是不可信的,唯一能夠依憑與相信的人,永遠都只有自己,只有她自己。
所有不該病倒的人都躺在病床上,經受著病痛的折磨,只有她,完好無損的活著,旁觀者他們的痛楚,卻一點忙都幫不上。
上天賜予我們蕪雜的羈絆,讓我們擁有重要的人,那樣,即便死去,也會因這份羈絆的存在而留下曾經存活過的痕跡。
可是現在,這些羈絆幾乎要將她給折磨瘋了!
明天,如果無法順利取出腦內那顆子彈的話,她最後的羈絆,就要被上天殘忍的斬斷了……
她好怕,好怕撐不到明天送寒風進手術室,就會當場瘋掉。
沒有可以依靠的人,再多的苦,再多的痛,都只能自己熬,自己咽,不可以流淚,不可以哭泣,不可以軟弱。
呵,上天啊,你真是何其殘忍……
珍惜笑著,笑容絢爛中漫出一股無言的悲傷,彷彿連骨子裡都浸滿了疼痛,所以連微笑,都那麼絕望。
沒有光明嗎?這個世界,將她所有的光明都奪去了嗎?
眼前忽然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一陣陣眩暈讓她瘋狂的想吐,大地在拚命的旋轉!
彷彿身處於萬里深的海底,被壓得全然喘不過氣來,胸口悶熱的極其難受,腳下軟綿綿的,不知是踏在地面還在天空。
已經,沒有希望了……-
她的病來得如此之快,全然沒有半點預料。當她暈過去的剎那,躲在角落處的夏流觴再也控制不住,衝過去一把將她摟在懷中。
「小惜……」
驚懼的望著她燒的通紅的小臉,夏流觴雙手難以控制的發抖,像是十個手指頭被人用刀子狠狠切去般,疼得腐骨噬心。
她的肌膚燙的要命,當醫生的體溫計拿出來的時候,他差點沒雙目失明。
她竟然高燒到了四十度,常人就算是三十九度都算極限了,而她,居然燒到了四十度!
「這是你要的結果嗎?童寒風,你這個喪心病狂的畜生!」
夏流觴憤怒的沖在一旁怔神的寒風嘶吼道,到底是怎樣變態的感情才會導致這個外表纖弱的少年一直折磨唯一的姐姐。
可是,他也逃脫不了關係,所有的一切,最初最初的罪魁禍首,是他,是他自己!
看到病床上昏迷不醒,淚流不止的她,他的心就像身處南極冰川的最底層,冷的幾乎要沒有知覺了。
「患者如果持續高燒不退的話,很有可能禍及胎兒,先生,我們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
胎兒?
夏流觴渾身一顫,剛剛,是他聽錯了嗎?
她又有了他的孩子?她有了他的孩子?!
鋪天蓋地的狂喜像洶湧傾覆的海潮般席捲而來,讓陷入地獄痛苦不堪的他隱約看到了一絲希望。
「我不管你們怎麼治,總之,拜託了!」夏流觴朝醫生深深一鞠躬,態度突然的轉變令在場眾多醫生都措手不及。
大掌小心的撫上她平坦的小腹,欣喜的喃喃自語。
「小惜,原來我們的孩子有半個月了,你快點醒來好不好?」
「夏流觴,惜姐姐現在的身體,你認為,她會替你生下這個孩子嗎……」寒風淒然一笑,笑容中漫出無盡的絕望與破碎。
沒想到,沒想到她居然又有了他的孩子?
這是天意嗎?上天無法看著禁忌的發生,所以連爭取的機會都不給他?
身體裡的溫度彷如被抽空了般,一點點的消失,流逝,餘下是刺骨的冰冷,幽寒。
「我會娶她!」夏流觴想都不想,立馬回答道。
語調鏗鏘有力,字字珠璣,跌進心肺。
「你就這麼篤定惜姐姐會嫁?」寒風的語氣儘是不屑。
但他說的並不是信口雌黃,依珍惜強硬的性子,是絕對不可能因為孩子而與夏流觴結婚的。
更何況,這樣維繫在孩子身上的婚姻,根本沒半分安全感可言,對於外表堅強內心軟弱的珍惜而言,她根本不會讓自己陷進一個隨時會崩毀的圍城。
「她會!」夏流觴握緊珍惜的手,沉穩的聲線略有一絲顫抖。
她會嗎?誤會這麼深的情況下,她會答應自己的求婚嗎?
心裡一時間真的沒有底,但是,就算是死纏爛打也好,無恥犯賤也罷,他不想再放手!
「如果不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