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耳 第2卷 第五章 丁香空結11
    隔日,孟謹誠看了各大報紙後,終於鬆了一口氣。

    不過,這次的報紙頭條人物居然是梁小爽——說的是豪門千金為了留住情郎,赴X國隆胸,歸國剛下飛機便昏厥在機場。

    結果,據醫院傳來的消息,經醫生檢查發現,原是假胸發生了爆炸。而那則新聞的標題起得更為危言聳聽——富豪千金引發的「半球」爆炸血案。

    孟謹誠哭笑不得,跟夏良說,這下子,莊毅可以清靜幾個月了,估計梁小爽就是想折騰他,也沒辦法折騰了。

    確實。

    這幾個月,梁小爽只能在病床上待著了。

    梁宗泰被梁小爽氣得幾乎發了瘋,直斥梁小爽怎麼可以這樣交友不慎。

    梁小爽躺在床上,蒼白著小臉,眼睛滴溜溜地瞄了一眼自己被夷為「平地」的胸部,心想,幸虧只是炸成了「平原」,要是炸成了「盆地」那就慘了。

    真是糗大了,全球隆胸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偏偏老天對她這麼不公平。不知道李樂知道了,會怎樣取笑自己。她之所以去隆胸,就是李琥珀說她是平板身材,所以那次就算她都脫成了那樣,莊毅還是無動於衷……

    然後,李琥珀又嘰裡呱啦地說了一堆,你看莊毅喜歡的女人,哪一個不是波濤洶湧的,就是許暖也是那種微起漣漪的!像你梁小爽這種湖面如平鏡的女人,怎麼可能入得了莊毅的法眼呢?

    梁小爽便當了真。

    其實,她一直都是討厭隆胸的,但是,愛情,總是會讓人盲目。

    梁小爽就是一個很好的典型。

    孟謹誠處理完報紙的事情後,就連忙趕到醫院。

    孟古焦急地等待在病房外。

    他一直對孟謹誠懺悔,說,是我不該如此性急,只是,久別重逢……她也情不自禁,所以,才到我的公寓……

    孟古說「她也情不自禁」的時候,咬字格外清楚,彷彿一切都是許暖的「情不自禁」造成的,他只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當然,這不過是他演的一場戲,而許暖也只不過是被他利用了而已。

    他就是要讓孟謹誠打消對許暖的所有幻想——作為陳寂的未婚夫,他不應該還對許暖抱有那麼多幻想。所以,他是如此急於讓孟謹誠知道——許暖愛的是他,過去是,現在也是,將來,也永遠永遠都是。

    其實,孟謹誠一直能感覺到來自孟古身上的那種巨大的抗拒——抗拒他接近許暖,同時,也抗拒許暖接近他。

    自從昨日相遇,孟古就突然對許暖慇勤得出乎他的意料,他望向許暖的每一個眼神,都好像在宣告著自己對許暖的無限眷戀,彷彿昔日的絕情話語,不是出自他的口。

    在孟謹誠的公寓裡,三個重新聚首的人。

    各懷心事。

    許暖只是隱隱地說起自己這些年的情況,遇到一個不錯的人,被收養,得以讀大學。說這些話的時候,她也很沒底氣,她不想欺騙他們,可是卻沒有辦法不欺騙他們。

    不知道是不是在維護許暖那微薄的自尊,孟古和孟謹誠都沒有問及太多許暖這些年的詳細經歷,只是相互感慨了一番各自的際遇。

    孟古和孟謹誠都刻意避開了孟老太太這個話題,也沒有提及讓許暖去探望住在附近的老太太。畢竟許暖很多的不幸,都跟老太太是脫不了干係的。

    吃飯時,孟古拚命誇讚,說,還是咱們小叔的手藝好啊。

    他說的是「咱們小叔」,生生地拉開了許暖和孟謹誠的距離。

    孟謹誠不說話,眉眼淡然,但是他能感覺到來自孟古身上的那種巨大的抗拒。

    此時此刻,在醫院裡,他再一次感覺到了這種抗拒。

    孟古看了看一直沉默的孟謹誠,聲音有些抖,他說,對不起,小叔。我以為自己忘記了她,我以為她對自己來說不再重要了。可是,當她真的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卻發現,自己還是那麼……

    後面的兩個字,不需要說出來,孟謹誠不是傻子。

    孟謹誠看著孟古,說,希望你是真的愛她,不是在演戲。

    後面的那句話,讓孟古後背直冒冷汗,但是他依然很鎮定,月光籠罩著他年輕英俊的臉,不見當初的模樣。

    那些日子,許暖一直守在許蝶的身邊默默流淚。

    許蝶在半昏迷中,輕輕皺著眉頭。她努力睜大眼睛,試圖看清許暖。

    她用稚嫩的聲音喊她,姐姐。她孩子氣地抱怨著,你終於來看小蝶了,小蝶好……想你……

    許暖的眼淚就流得更猛了。

    莊毅在她身邊,一直沉默不語。他花盡了力氣,多方聯繫,但依舊沒能找到合適的骨髓配型供體。

    許暖不和他說話,在她看來,是居心叵測的他,耽誤了小蝶最佳的治療時間。

    而莊毅,更是因為許暖和孟古的那一夜,而心存芥蒂,不能釋懷。

    於是,冷戰不可避免。

    秋風漸起,天已微涼。

    莊毅的腿好轉了很多,但是,常常會隱隱作痛。

    那段日子,小蝶常常昏迷。

    她常常在昏迷中說胡話,可是,每一句胡話都像刺刀一樣,刺在許暖心裡。

    她說,姐姐,我會不會死掉啊?

    她說,姐姐,死掉會不會好疼啊?我好害怕……

    她說,姐姐,我好……好想媽媽啊……為什麼……同學們都有……媽媽……為什麼……我……沒有……小蝶好……想她……

    她說「沒有」兩個字的時候,聲音很微弱,可許暖的心卻跟撕裂了一樣,她只能緊緊地握住小蝶的手,眼淚不停地流,她說,小蝶,你不會死掉的,姐……姐姐不會讓你死掉的,小蝶。

    許暖說「姐姐」兩個字的時候,整個人跟掉入了沸油裡一樣。

    小蝶輕輕地抓著她的手,那麼懂事,想要為她擦眼淚,她說,姐姐,是不是我死掉了,就能到天堂見到……見到媽媽了……如果能見到媽媽……小蝶不怕……

    許暖的心徹底被揉碎了。

    她帶給了她生命,卻不能好好地保護她,甚至,沒有讓她喊過自己一聲「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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