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耳 第2卷 第五章 丁香空結10
    許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住進醫院,她只記得昨夜,雨一直下得很大。

    如果不是莊毅,這場七年後的重逢,大抵不會如此沉悶。許暖始終呆呆的,話說得極少,她看了看孟謹誠,無比悲哀。

    孟古一直坐在她身邊,無比慇勤。

    她在孟謹誠的家中吃過晚飯,提出回家。

    孟謹誠放下碗筷,看了看窗外的雨,說,雨很大,我讓劉姐幫你收拾了客房,你今晚在這裡住下吧。

    她尷尬地看了看孟謹誠,搖頭。

    孟古說送她回去,她拒絕了,因為她不想讓他們知道,她住在莊毅那裡。最後,孟古說,反正他也要回家,不如送她一程,到達他的公寓後,她再搭車回家。

    再後來呢?

    對。

    孟古邀請她到他住的地方喝了一杯飲料,然後,她便什麼也不記得了。

    ……

    她從醫院醒來的時候,已近中午。

    孟謹誠在她的身邊,憐憫地看著她,那些細細密密的憐憫讓許暖覺得自己很罪惡。

    她輕輕喊了一聲,小叔。

    孟謹誠尷尬地笑了笑。

    是了。

    昨天,孟古將她拉到自己面前的時候,就是這麼說的,阮阮,快喊小叔啊。

    一聲小叔,提醒了他,她的世界,永遠與他無關。

    許暖猶豫地說,小叔,我有急事,得趕緊回去!我以後再來找您和孟古。

    說完,她連病服都沒換下就披頭散髮地離開了醫院,像一個被十二點鐘聲催促的灰姑娘。

    許暖跳上了一輛出租車,出租車司機上下打量著她,像打量一個瘋子。

    許暖一邊看表,一邊惆悵,她想,死定了,回去之後,莊毅一定會用世界上最惡毒的話來羞辱她……雖然,在不久之前……他吻過她。

    想到那一幕,許暖的臉微微紅了一下。

    上樓的時候,她碰到了徘徊在樓道間的陳寂,不禁吃了一驚。

    陳寂穿著黑色的小套裝,像個瓷娃娃。

    陳寂看到許暖,略略打量了她一眼。

    許暖問,你找莊毅?

    陳寂不說話,只是看著許暖,帶著一絲審視的意味,就像正室夫人看小妾一樣,這讓許暖怪不舒服的。

    許暖說,你要找他,就和我一起上去吧。

    陳寂依然面無表情,看了看許暖,然後轉身下樓。

    她沒說一句話,只用了一個眼神,就拉開了她和許暖之間的距離。

    許暖歎了一口氣,轉身,上樓。

    打開房門的一瞬間,許暖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她決定閉上眼睛等待莊毅的羞辱。

    可是,在推開門的那一瞬間,她徹底愣住了。

    凌亂的客廳,隨地而落的衣服,還有,還有空氣裡飄蕩著的曖昧氣息,以及地毯上,兩個相擁而眠的人。

    許暖的臉突然變得蒼白。

    莊毅醒來,看到許暖目瞪口呆地站在門口。

    他飛快地拿起衣服遮住自己和趙趙的身體,然後,看了許暖一眼。很不屑的一眼。

    趙趙醒來,看了看許暖,面無表情,伸手將莊毅遮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拿開,然後回頭,親吻了莊毅一下。

    起身,沖許暖笑了笑,轉身走進洗手間。

    許暖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他給了自己一個吻,她就以為他對自己動心了。可是,今天才發現,原來,他給別的人卻更多,多得遠遠超過那個吻,那個擁抱。

    她默默地站在門口。

    是的,她沒有跑開的資格,她不是他的誰,她只是他的一顆棋子,棋子有棋子該做的事,那就是永遠聽棋手的話,任其擺佈。

    可是,如果棋子不是愛上了棋手,又如何肯任他擺佈而甘之如飴呢?

    趙趙走的時候,從她身邊經過,她刻意將頸項間的吻痕展露給她看。

    許暖依舊傻傻地站在門口,心如刀割。

    莊毅看了看許暖,冷冷地說了一句,沒想到,孟古居然對病服情有獨鍾啊!

    許暖沒說話。

    莊毅冷冷地看著她,說,怪不得見過他們之後,你一直沒聯繫他們,我以為你是替小蝶著想,現在看來,原來是牙沒補好。昨天牙一補好,你就急著跟他們訴衷腸了!

    許暖心灰意冷地看了看他,無力地辯解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莊毅冷笑,恨恨地捏住許暖的下巴,說,我給你補上這顆美麗的牙齒,不是讓你笑給他們看的!

    他的話和剛才進門時所看到的那些殘酷的畫面,讓許暖渾身發顫,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她居然大聲地反駁了他,你不一直就打算讓我去做誘惑他的棋子嗎?

    莊毅的臉一沉,他沒想到許暖居然會反抗。

    他一把將她推倒在地,冷冷地看著她,說,我讓你誘惑孟謹誠,沒讓你和孟古上床!

    說到這裡,他變得憤怒起來,他說,許暖!我勸你為了小蝶留些廉恥!你女兒生病在醫院裡生死未卜,你一個做母親的人,居然和別的男人狂歡到入院!我真替你女兒不值!

    說出這番話後,莊毅突然後悔死了。

    但為時已晚,他的話像晴天霹靂一樣,炸在許暖耳邊。

    她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小蝶——

    孟謹誠看著眼前的報紙,眉頭突然舒展開。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緩緩起身,看著窗外,發呆。

    秋風漸起,捲入房內,吹起他的白襯衫,讓看起來他如同畫卷中的古代公子一般出塵。

    昨夜,他被助理夏良打來的電話吵醒的。夏良說,老闆,許暖出事了。

    於是,他得知,許暖在孟古家過夜,然後突然昏厥,再然後被一堆記者拍到裸著身體從孟古家抬出。

    那一刻,他的心像碎裂了一樣。

    孟古也焦急地給他打來電話,說,怎麼辦?小叔,我沒想到,會招來那麼多記者啊,我只是撥打了120……

    孟謹誠說,別說了,在醫院照顧好許暖,後面的事情我來處理。

    其實,他十分不悅,覺得孟古做事太不小心了,將這種事情鬧得盡人皆知。怎麼說,許暖她是一個女孩啊,名譽比什麼都重要。

    當夜,孟謹誠讓夏良打點了所有媒體,買下了那批相片。

    夏良在他旁邊一直噤聲,不敢喘息,他從來沒有看過溫潤如玉的孟謹誠如此焦灼。

    隱約間,他感覺到,孟謹誠、孟古和許暖之間的關係不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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