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還記得當初朕問過你什麼,是嗎?」
那麼,那時候為什麼要騙朕?
朕那時候是很認真的在問你,如果你對朕說實話,朕一定會成全你,為什麼不說?
「我、臣妾、臣妾不是故意要騙皇上,只是、只是---」
要怎麼說?
難道要說,她聽了越王爺跟簫兒的話,不想讓皇上知道她跟越王爺是認識的,所以才沒有說?
這樣豈非陷越王跟簫兒於不義?
「蘇君無,你知道嗎,朕有多失望!」
其實不是失望,是心痛。
儘管他一直不願意承認,他知道自己愛上她了。
一點點,慢慢地,愛上她了---在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喜歡女人的時候。
設身處地為他想一想,在這個時候被背叛,他會有多痛苦,多絕望!
「皇上---」
眼淚嘩嘩地流,如決堤之水一樣,蘇君無很清楚,她愧對端木風夜對她的信任。
但在她看來,僅此而已。
「皇上,臣妾辜負了皇上的信任,臣妾知罪!但,皇上也說過,臣妾只不過是皇上的一顆棋子而已,就算臣妾瞞了皇上,也是不得已的,求皇上饒恕臣妾和秀庭!」
她對端木風夜只有愧,沒有其他。
「你,說什麼?」
端木風夜臉色變了:原來她一直是這樣想的!
她是他的棋子,一直都是?!
換句話說,他對她的心意,她原來一直不知道嗎,也感受不到嗎?!
「饒恕?哈哈哈!」
仰天狂笑,不只是因為明白了自己一直以來有多愚蠢,多可笑,以為在風荷那裡得不到的,在笨丫頭身上可以得到補償,更是為了把即將流出眼眶的淚給逼回去。
為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無心無肺的女人流淚,不值得!
「蘇君無,你覺得可能嗎?你騙了朕,你說,朕該怎麼懲罰你,和你的心上人?」
他眼神開始狂亂,笑容越發殘忍,蘇君無絕對有理由相信,這時候的他沒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
「不!」
她大叫,因為這個可怕的發現,她開始感到害怕。
如果說欺騙了端木風夜她活該受到懲罰,那楊秀庭憑什麼跟著她一起受苦?
「不!皇上,騙了你的人是我,你怎麼罰我都沒行,就是不要傷害秀庭,我求你了!」
求人絕對不應該把自己擺在跟端木風夜平等的位置上的,她忘了應該怎樣稱呼自己了。
「哈哈!」
端木風夜再次狂笑,這一幕情景何其熟悉,那時候的風荷為了四弟,不也曾這樣苦苦哀求過他嗎?
「如果沒有他,你就不會背叛朕,也不會離開朕是嗎?蘇君無,你說,朕是不是應該把他給殺了?」
殺了他,就斷絕了她的一切念想,她就會回到他身邊了吧?
端木風夜不知道,他現在絕對瘋了,居然會有這樣的念頭。
「不!」
蘇君無心膽俱裂,瘋狂大吼,「不!不!皇上,不要殺秀庭,不要!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啊!」
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錯,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她是想要嚎啕大哭的,為什麼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了?
「他不能死?」
端木風夜怒極反笑,神情冷靜得可怕---是那種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不要殺秀庭,皇上,臣妾求你了,不要殺秀庭!皇上,你、你殺我吧,我替他死!」
她說這話不是一時衝動,為了楊秀庭,她有什麼不能捨。
「你?」
端木風夜目光一凝,瞄一眼一旁呆立的楊秀庭,臉上笑意更深:
「蘇君無,朕是不是該佩服你的勇氣,還是你太不自量力,你以為自己一條命值多少錢,你忘了嗎,你說過願意為朕死的。」
她要替多少個男人去死啊,難道她不覺得自己很賤?
他嘲諷地看著她,突然為自己感到不值:他居然為這樣水性楊花的女子動了心,要讓天下子民知道了,還不笑掉大牙?
「臣妾是說過,臣妾從來沒有後悔這麼說!可是---」蘇君無痛苦地皺緊眉,心一陣一陣緊縮,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為了皇上,臣妾真的願意去死,可是如果秀庭死了,臣妾就不能活!」
轟---
如同有炸雷在頭頂上響過,端木風夜的臉驟然煞白:
這是怎樣熟悉的話,叫他痛苦了五年的根源!
那時候,三皇叔發動宮廷政變,一時掌控了局勢,端木風湛星夜急奔,一個人先趕回了京城皇宮,卻同樣落入敵手。
風荷為救他,擋下敵人致命一劍,當他抱起奄奄一息的她時,她也是在他耳邊說的這句話。
不同的是,風荷為的是端木風湛,而蘇君無為的則是自己的心上人。
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他還從來不知道,風荷最愛的人原來是四弟,而不是他!
「你,說真的?」
短暫的震驚過後,端木風夜突然又笑開了,森森白牙閃著亮光,像是隨時要咬斷蘇君無的喉嚨一樣。
「皇上放過秀庭,臣妾願意死,臣妾願意死!」
蘇君無重重磕著頭,不幾下額上便鮮血長流。
也許她已經不知道應該怎麼做了,除了這樣苦苦哀求,她沒有任何法子令端木風夜改變心意。
「蘇君無,朕會讓你知道,這世上誰離了誰,也一樣活!」
比如他,愛風荷那麼深,曾經也一度以為如果風荷先他而去了,他一定會隨她去。
但事實卻是,他一樣活了下來---儘管他活得那麼痛苦。
「皇上?」
驟然停下無謂的磕頭動作,蘇君無不知道端木風夜到底想怎麼樣,怔怔看著他,眼神迷茫。
「來人!」
端木風夜大喝,嗓音已嘶啞。
「在!」
「把他推出去,斬!」
斬?!
他真的要殺了楊秀庭?
他就不怕蘇君無會恨他?
看來,他不會在乎了,不管她是喜是怒,是悲是哀,是愛他還是恨他,他都不會在乎了。
曾經讓他動心的笨丫頭已經死了,隨著他的心一起。
「不要!」
撕心裂肺般的大叫幾乎要把太極殿的房頂給掀起來,殿外侍衛齊齊震了震身子,臉色都變了。
「不!皇上,不能斬,不要殺秀庭,你殺我,你殺我吧!不要---」
沒用的,說什麼都沒用。
如果蘇君無沒有說出那句話,端木風夜也許還不會鐵了心一樣地要殺楊秀庭。
現在,沒有人會讓他改變心意---尤其現在端木風湛遠在邊境,鞭長莫及。
「斬!」
見不得侍衛的猶豫,端木風夜臉色已鐵青,咬著牙喝道。
「遵旨!」
皇上金口一開,說出來的話就是聖旨,沒有人敢違抗。
侍衛上前拖了人就走,楊秀庭卻依然渾渾噩噩,不過這樣反而很好,免得去切身體會死之前的恐怖。
「不要!不能斬,皇上開恩,皇上開恩---啊---」
蘇君無瘋了一樣地奔過去,死死抓住楊秀庭的衣袖,端木風夜卻以更快的速度一把拉開了她。
她左肩本就被踢傷,這一下被大力拉扯,更是痛得入心入脾,嘶聲痛呼。
「立刻斬,朕要親自驗過!」
端木風夜瘋了,他真的瘋了!
似乎怕被蘇君無給髒到一樣,他猛一甩手,把人給重重推了出去。
蘇君無一跤坐倒,大概是感到了絕望,明白這一切都無可挽回,她突然就安靜下去,呆呆看著殿門口的方向,眼淚無聲地流下來。
殿上死一樣的寂靜,不多時,侍衛手托一個蒙了黑布的托盤走了進來。
「請皇上過目。」
鮮紅的血,灑了一路。
只不過這一會功夫,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沒有了,一個好好的人轉眼間身首異處,還有比這更慘烈的事嗎?
生命,有時候真的很脆弱。
蘇君無像是被抽走了筋骨靈魂,整個人都癱了下去。
死了,他死了。
她喜歡的人,一直苦苦尋找的人,費勁千辛萬苦想要救出去的人,就這樣,喀嚓一下,死了,什麼都沒有了。
「蘇君無,他現在就在這裡,你要不要看他最後一眼?不過,朕倒是很羨慕他,你看他臉容平靜,死得一點都不痛苦呢。」
端木風夜笑著,笑容卻空洞得可怕,臉色開始變得慘白。
他是有什麼不舒服嗎,還是這樣的情景也不是他願意看到的,為什麼他眼中滿是痛苦之色,嘴唇也變得青紫,身子不住顫抖著,似乎搖搖欲墜?
「死了……他死了……就這樣死了嗎……」
就這麼容易,這麼簡單就死了?
蘇君無喃喃著,目光慢慢移上去,她真的有勇氣去看嗎?
不怕會吐出來。
「你不是說,如果他死了,你也不能活?現在他死了,你是不是也想死?」
端木風夜手捂著胸口,急促地喘息著,似乎不勝痛苦,「你說,是不是?朕可以成全你的,讓你們到陰曹地府去做一對鬼夫妻!」
這是他的真心話嗎?
他雖從來不是心地仁慈之人,卻從來不會這樣殘忍啊!
看來,人有時候根本承受不住被背叛兩次的,在這種打擊之下,端木風夜已經瘋狂,他不再是他了。
「是的,他死了,我也不活了,我也死,我也死!」
話音未落,蘇君無眼神陡然變得銳利,彷彿神力加身,猛一下從地上彈跳而起,未等端木風夜回過神來,她已一頭撞到柱子上!
少頃,她身子慢慢軟倒下去,抽搐了兩下之後,便不動了。
血從她頭上撞破的洞裡汩汩流出來,染紅了一大片地,望之觸目驚心。
端木風夜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無法相信、也無法接受眼前的一切,他顫抖著,哆嗦著嘴唇,「哇」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身子往後一仰,倒了下去。
這樣的結果,誰預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