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頭鯊已經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面對這道粉紅色的紗帳了。
紗帳很薄,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能看清藍姑的容貌,那種朦朧的感覺總讓他對藍姑充滿了好奇和嚮往,小屋裡的木香和從紗帳後面飄出的陣陣芬芳使他腦子裡滿是邪淫的聯想。
藍姑仍坐在那張小圓桌前,氣質仍是那樣的高雅,瀑布般的長髮仍是那樣的亮麗飄逸。但她今天的心情卻很不好,正在氣呼呼地罵一個叫蛤蟆的人。
「這個死蛤蟆,居然在公安局附近對小刀下手!結果還沒殺死他,讓他進了公安局!如果他把一切都告訴了彭飛,麻煩就大了!」
虎頭鯊小心翼翼地說:「他說他正是發現小刀要進公安局,才不得已下手。藍姑,小刀的本事您也是知道的,蛤蟆不可能做得到對他一擊致命。不過,他那兩刀都刺中了小刀要害,就算小刀見到了彭飛,也沒有機會再洩密了……」
藍姑冷笑說:「你們太低估彭飛了吧?告訴你,只要小刀斷氣之前向他吐露出一個字,咱們的處境就立刻會陷入危險境地!」
「那……」虎頭鯊用請示的目光望著紗帳裡面,「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藍姑沉默了一會兒,幽幽說:「到了現在這種程度,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們太沒腦子了!上次柳小雪的事情,你自作聰明地讓蛤蟆在那個破屋子裡留下一根火柴,結果怎麼樣?彭飛不但沒有上當,還很快就排除了對余健豪的懷疑!現在,蛤蟆又在岳公巷殺小刀,還讓防暴隊給撞上!彭飛本就在到處抓他,而小刀又生死不明……我看,這傢伙的暴露是近在眼前了!」
「藍姑,要不要……」虎頭鯊做了個砍頭的動作。
「不,不不不……」藍姑連連擺手,聲音變得嫵媚嬌柔起來,「他並不是我們組織的人,而且很講義氣。對於我們的秘密,他又一無所知。就算被彭飛抓住,頂多也就是把你給供出來,但那對我們來說並不足掛齒。常言說得好呀,得饒人處且饒人嘛,我不想濫殺無辜,也沒有必要傷害他的性命。」
她停頓了一下,語氣突然又一下子變得冰冷而陰森,「但他必須離開習江!讓他滾,滾得越遠越好!……讓他滾到泰國去!」
虎頭鯊驚愕地說:「泰……泰國?藍姑,您的意思是……」
「這傢伙也算是個人才,把他推薦給老爺子,好好調教調教,沒準以後還能派上大用場。」
虎頭鯊立刻點頭:「小弟明白!……可是,護照方面……」
「這個你不用操心。我早已運籌在先。」藍姑得意地咯咯嬌笑了幾聲,「你只負責盯緊他就行,讓他馬上離開習江!」
「是!」
5月11號。
清晨。
岳公巷附近的幾條街上,早已遍佈身穿便衣的刑偵警察。他們對岳公巷附近一帶進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和詢問,目的是執行彭飛於天亮時下達的緊急任務,查找昨晚小刀被殺的線索。
而龍湖分局的屍檢室裡,彭飛正在聽法醫匯報對小刀的屍檢結果,郭陽突然舉著疊資料興沖沖地闖了進來:「頭,特大喜訊!」
看他一臉的興奮,彭飛的情緒也給帶動了起來:「什麼事值得你這麼激動?」
郭陽把從技術科拿來的兩份指紋報告單放在了桌子上,拿起其中的一張說:「頭,這張是4月23號那天在撞死沈君的那部卡方向盤上提取的。你看……」
關於這件事,彭飛知道。沈君出事之後,冠祥傢俬城的那部肇事卡車就被封存在了交警大隊。他曾讓刑偵科的人去車上提取了指紋。當時留在方向盤上有兩個人的指紋,經核對之後,其中一個即是卡車原司機余正昌的,而另一個陌生指紋,被懷疑是兇手留下的。但直到現在,也沒有得到核實。
「現在可以核實了!」郭陽又拿過另一張檢驗單,「你看,這兩份指紋的鑒定結果完全一樣!」
彭飛看過之後,指著第二份檢驗單:「這份被鑒定的指紋是誰的?」
「小刀!」郭陽激動地說,「我們對小刀屍體的指紋進行了提取化驗,結果發現他的指紋和從卡車上提取的那個陌生指紋竟然完全吻合!他就是那個肇事司機!」
彭飛眼裡頓時掠過一絲驚疑。
原來小刀就是撞死沈君的兇手!那他又為什麼會遭人追殺?
答案很快就出現在了他的腦子裡:滅口!
由此可見,小刀儘管是兇手,卻絕不是主謀。在他的背後,還隱藏著一個更為可怕的真兇,正是這個人,想要沈君的命!
這個人會不會也是殺害柳小雪的主謀?而他,是不是那個追殺小刀的人?
彭飛默默走到外面的法醫辦公室,深吸了一口煙,轉臉問緊跟上來的郭陽:「小郭,你說說看,兇手為什麼選擇在公安局附近行兇殺人?」
「嗯……」郭陽想了想說,「從案情上分析,是有人指使小刀撞死了沈君,然後又來殺小刀滅口。可這些對於兇手來說,應該是提前預謀好了的,現在沈君已經死了半個月了,就算要滅口,他們時間上完全可以提前,而且方法也可以多種多樣,並不一定非要用刀不可。然而這名兇手的做法,似乎太過笨拙遲緩了點,不但拖到昨天才對小刀下手,還盡然直接拎刀殺了小刀,更奇怪的,是他居然在咱們局附近下手。我想,他是不是……」
「是怎樣?」
「事起倉促,不得已而為之。」
「呵呵。」彭飛笑了笑,「小郭,你想得很周全,而且想到了一個要點:兇手既然預謀在先,臨到實施時卻又倉促動手,這豈不是自相矛盾嗎?如果你是兇手,又有什麼理由讓你這麼做呢?嗯?」
「這個嘛……」郭陽撓了撓頭,回答不上來了。
彭飛抬了抬手:「小刀在死之前,說了幾個字,這寥寥幾字卻代表了兩件事情:一是亮出了他的綽號,二是報案這個重要環節。」
「報案?」郭陽皺了皺眉頭,「他撞死了沈君,按說跑都來不及,又怎麼會自己來報案呢?除非……」
「除非他知道自己不來報案,會死得更快!」彭飛一針見血地說,「通過上次余正昌反映的劫車經過,加上今天對小刀身份的確定,可以做以下推測:沈君的死亡,是小刀跟一個妖艷女子合謀迷倒了余正昌,才使他借冠祥傢俬城的車撞死了沈君。當然,這兩個人是在受人指使的情況下作案的。那麼,既然他是受人指使,那麼指使他的人有沒有安排他把余正昌殺掉滅口?如果沒有,那豈不是兇手明擺著要讓余正昌回來向我們報告車子被劫的情形嗎?而這樣的做法,後果是我們會根據余正昌的描述,逐步排查尋找出兇手,那麼幕後真兇也就等於給自己挖掘下了墳墓。」
他強調說,「最值得注意的是,幕後的兇手不是一般的殺人犯,他所有的這些做法都是經過縝密策劃和佈置的。如此謹慎而毒辣的人,他會安排小刀留下余正昌這個活口嗎?」
郭陽眨了眨眼睛:「您的意思是,兇手有可能指示小刀在劫車之後,殺掉余正昌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