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樹上清脆的鳥鳴聲傳入寂靜而木屋內,伊籐忍抻了個懶腰,從睡夢中醒來。韋震席地而坐,靠在客廳的牆壁上閉著雙眼,平靜而均勻的呼吸,彷彿睡的很沉。
這傢伙昨晚大概是累了!伊籐忍生怕將對方吵醒,靜靜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望著窗外湛藍的天空。拿起擱在地上的電話,仔細的查找著宮本美惠昨日留下的號碼。
「想清楚怎麼說了嗎?」韋震平靜的問話,猛然嚇了他一跳。
「我以為你睡著!」伊籐忍定了定神,舉眉看了看對方。
他依然沒有睜眼,平和的鼻息讓人察覺不到一絲恐懼和焦慮。伊籐忍注視了對方良久,微笑著搖了搖頭。
「想了一整夜,基本有了些眉目。只是在聯絡稻川會之前,還想跟你再碰碰頭。」
聽了伊籐忍的話,韋震終於張開了雙眼,淡淡一笑,懶散的挪坐到對面:「當務之急是要搞清楚蝶影在什麼地方。有把握約那個女人出來談嗎?」韋震目光堅定,伊籐忍果斷的點了點頭,「放心吧,我一定會盡力說服她!」
翻開手中的電話,伊籐猶豫了片刻,輕聲問到,「現在嗎?」
韋震按住對方的手,連忙制止道:「不急!現在幾點?先看看今早的新聞再說。」
幾樁關於內閣政要的時政新聞之後,原田綱瘦削而憤怒的面孔如期出現在電視屏幕上。「今日凌晨四時,住吉會位於東京的幾個秘密聚點被山口組旗下的不知名人員掃蕩。原田綱會長在天明後立即召開了記者招待會,對山口組的挑釁行為表示強烈譴責,並揚言對方若不能在預定期限內對住吉會做出合理的交代,對方不排除將動用武力來解決此事……」
伊籐忍不禁會心一笑,立即撥通了宮本美惠的電話:「剛剛的新聞還算精彩嗎?」
「呵呵,沒想到你伊籐忍真的會為了一個女人不惜觸怒原田綱!」宮本美惠關掉電視,將目光轉向窗外大片怒放的菊花。
「山口組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你呢?我絲毫看不出稻川會的誠意。」
「你希望我怎樣?放了她?呵呵,很抱歉,目前還不是時候。」沒有請示過父親之前,她絕對不能善作主張。
「稻川會既然有與伊籐家結盟的打算,總要坐下來談!伊籐忍想冒昧的邀請宮本社長去海邊釣釣魚,順便聊幾句。」
「呵呵,這得問過家父之後,才能給你答覆。」掛掉電話,宮本美惠心裡說不出的得意。他伊籐忍的囂張哪兒去了?她終於有機會聽那傢伙低三下四的來求自己。對著鏡子仔仔細細的畫好了妝,身著織繪著櫻花少女的和服開心的出了房間。
「父親,您一早看新聞了嗎?」
「當然。」在花徑上散步的宮本次郎揚起慈愛的笑臉,停下了腳步,「早啊美惠子,什麼事找我?」
「伊籐忍想約您見個面。」宮本美惠站在父親身後,躬身等待著父親作出決定。
「此時並非我該出面的時候。伊籐忍已然惹惱了原田綱,我們宮本家反而更要想淡出媒體的視線。從大的方面說,兩家的結盟必須是秘密的。如此才能攻其不備,殺住吉會一個措手不及。萬一原田綱發覺我們的企圖,他自知無力對抗山口組,必會將槍口對準我們。而從小的方面講,現在的形勢不是我們稻川會求人結盟,而是那伊籐忍要來說盡好話求我們。」宮本次郎身材魁梧,面如滿月,膚色白皙,可以算是個標準的熟齡美男子。
「要我回絕他嗎?」她再次請求父親的指示。
「那樣可能會讓對方誤解我們沒有誠意。這樣好了,還是由你代表稻川會去同伊籐忍交涉。務必讓對方認同我們目前對於整個東京局勢的重要性!」
「美惠子明白!」她恭敬的鞠躬告辭,忙著去辦父親交代過的事情。
「美惠子,千萬要小心!」宮本次郎的呼喚蕩漾在寂靜的花園中。
「是的。」她愉快的應了一聲,臉上露出無比甜蜜的笑容。
接到宮本美惠的回電後,伊籐忍開始與韋震商量著下一步對策。
韋震嘴角揚起,笑著為對方寬心:「伊籐君只管去跟稻川會的人談判,蝶影的事情就交給我。」敵對方能答應出來見面,他的計劃就至少有了一半以上的把握。
「需要人手嗎?」伊籐忍開始為朋友的安全擔憂。原本韋震在東京並不知名,也沒什麼仇家,可昨夜他卻見過了原田綱。不論如何,他伊籐忍都不能完全相信那個狡猾的老傢伙,必須時刻堤防對方會忽然改變主意。
「目前還不需要。到了必要的時候,我會提前知會你。」韋震只想悄悄擺平蝶影的事,並不願意弄出太大的動靜。他好容易才脫離了泰國黑道,很怕因此又成了東京風雲。而說到人手,三個夜叉如今都在東京,他還是覺得自己的人用著比較順手。
「那好。事情辦完之後,我們什麼時候再碰面?」
「很快。」韋震若有所思,以十指交握的雙手抵住下巴,目光矍鑠,壞笑著打趣:「伊籐君不會是還在惦記蝶影吧?」
「見鬼!怎麼會!」他後悔這次給他們惹出了太多的麻煩,並且他也終於相信那「父女」兩人是真的相愛。只怪有緣無份!蝶影的心裡根本就容不下別的男人。
「那就好!談判之後,就請伊籐君火速趕去箱根,主動去向伊籐社長澄清一切。我不久便會帶著蝶影趕去那裡匯合你。」韋震的話讓伊籐忍覺得對方已有了十足的把握。對於蝶影的安全問題,他終於可以長出一口氣。
上午十點前,伊籐忍必須行蹤詭秘的驅車趕往美麗的外港橫濱赴約。不論事情的內幕如何,至少從新聞上看起來,他已經惹上了住吉會。可除了原田綱身邊的親信,其他住吉會兄弟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內幕,所以他一定要提防不知情的人做出過激行為。
找了一輛日本常見的豐田轎車,將社團的黑色奔馳擱置了起來。畢竟「奔馳」那樣的進口車,在日本就相當於黑道身份的象徵,普通國民大多還是會選擇本土生產的車輛。此時坐上那輛豐田車更便於他混進人堆裡,免於被仇家發現。
與此同時,三位夜叉將一輛頂著招牌的出租車停靠在距「芝公園」不遠的路口等候梵天。韋震上車後,示意阿虎將車子開到伊籐忍別院的門外。車門打開後,伊籐忍親熱的攬著老朋友的肩膀進了院門。
出租車再次開動,緩緩駛向遠方……
又過了不久,一輛普通的豐田車自庭院中悠然駛出。站在附近高樓上舉著望遠鏡的男子,掏出電話,謹慎的匯報著最新消息:「請您立即轉告會長:那個中國人到了伊籐忍的住所。之後,兩人乘坐一輛普通的黑色豐田轎車出了門。」
伊籐忍坐在車上,轉頭向身邊的男子詢問到:「震離開前,留下了什麼話嗎?」
穿著韋震衣服的男人正是夜叉阿豹,他雙手合十謙卑的回答到:「伊籐先生。主人說,原田綱的眼睛就在您的身後,請您在前面的路口處即刻調頭。」
「放棄橫濱之約後,我還需要理睬宮本美惠接下來的質問嗎?」他猜想對方一定會因為久久等不到他而打來電話。
「伊籐先生只需告訴對方,您正在趕往囚禁蝶影小姐的地方,其餘的什麼都不必講。」
原來是這樣……伊籐忍不禁撇了撇嘴角,完全明白了對方的用意。看起來蝶影的事情已經不需要他再操心了。真正讓他心慌的是,等下到了箱根該如何面對他暴躁的父親?日本有句俗話聽起來很有趣:最令國人感到恐懼的四種事物分別是地震,火山,海嘯,和家中的父親!
混蛋!那傢伙居然敢耍她!等了那麼久,他居然說不來了?他是想把她的人支開,再去營救那個女人嗎?伊籐忍意外作出的失信舉動讓宮本美惠感到氣急敗壞!幸好前來負約的不是她的父親,不然一定會顏面掃地的!
可那個傢伙究竟是怎麼查出那女人的下落的?稍作平靜之後,她不得不在心裡佩服伊籐忍的確有點能耐!辦事效率還真高,找到那麼隱秘的地方僅僅用了不到兩天的時間!好在通往那個廢棄廠房的道路並不好走,出了市區便一路崎嶇。他頭一次去,她不信他能那麼快就趕到。
立即下令司機調轉車頭,加足馬力一路狂奔而去……
她得提前為父親挽回面子,絕不能讓伊籐忍輕易將那女人救走,然後再毫無顧及的前去稻川社羞辱她的父親!
韋震一行三人坐在出租車上,遠遠看見一大早載著宮本美惠離開東京的那輛白色轎車自橫濱方向飛快的折了回來。韋震喜形於色,對坐在司機位置上的夜叉阿虎低聲吩咐到:「跟上她。」
「是。主人!」對方應了一聲,恨不能一腳將油門踩進油箱。出租車猛然竄出,恰似一支離弦之箭,一路咬住前邊那輛白色的車子不放。
當初選擇一輛出租車主要是為了方便跟蹤,而這種選擇的正確性目前也得到了證實。已經跑了很遠的路,對方卻依然沒有察覺到被身後的車輛跟蹤著。
遠遠望見宮本美惠的車子終於拐上了市郊的一條崎嶇小路,韋震提前吩咐阿虎放慢了車速。兩車之間的距離被有意的大大延長,惟恐對方發現他們產生懷疑。
在廣袤的荒野中放眼眺望,這裡人跡稀疏,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廠房矗立在不遠的地方。車子行駛的道路坎坷,周圍的設施破敗不堪,將手中人質藏在這種廢棄很久的地方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韋震此時可以肯定蝶影就被扣押在這裡,可裡面的情況到底怎樣,還有待進一步的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