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朗的早晨,陽光穿過零星幾片薄雲。韋震照例在花園內的佛閣中打坐修行。一身素白的衣衫在金色的陽光下格外耀眼。早課過後,照舊坐在木棉花下的籐椅上翻看著大疊報紙。懷念起蝶影陪在身邊的那些時光,不由閉起那雙細長的眼睛,將心酸的熱淚擋在眼眶之內。
「主人,您的早點送來了。」阿虎在身後恭敬的稟告到。
「那家店裡的東西還不錯,一起吃一點吧。現在這兒就我們幾個人了,不必在意那麼多規矩。」韋震緩緩起身向餐廳走去。出事之後,他一心要帶著蝶影離開,因而辭退了園內所有的傭人。
「一起吃吧?」停在餐廳門外,他再次邀請著兩位夜叉。
「不,主人。還是您自己吃吧,我們就在門外,有事就叫我們。」阿虎恭敬的合十雙手站在門旁,看著韋震欣然走進餐廳,將門關閉……
隨著轟隆一聲巨響,門外的兩位夜叉被爆炸的強烈衝擊波陣翻在地,大塊的碎石紛紛飛濺而起,砸在身上。情急之下,兩夜叉故不得身上多處受傷淌著血,慌忙起身向化為火海的房內張望。
火舌噴灼,煙霧升騰。「主人!」阿虎聲嘶力竭的朝房內大喊著,飛身向火海裡沖。不料被阿泰從身後死死抱住,暴吼到:「虎,不要衝動。虎!」
「主人怎麼樣了!」阿豹一路大喊著,從院子裡飛奔而來。看見扭打在一起的阿虎和阿泰,忽然傻傻的立在那裡。
「放開我,讓我進去找主人!」阿虎始終掙扎咆哮著。
「虎,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們去做,不要這樣衝動啊!」阿泰將聲音瞬間提高了八度,「只有你急著為主人盡忠嗎?梵天沒了,夜叉還有什麼意義。可現在不是時候,我們還要處理很多事情,還要找到兇手替主人報仇!」
「是的,不錯。我們還要替主人報仇!」聽了阿泰的話,阿虎終於抹了把眼淚,鬆弛了緊繃的身體,停止掙扎,「現在怎麼辦?快說!」
「難道還要報警嗎?」阿豹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面對黑幫仇殺,警方基本上不願插手,察不出什麼線索。
「見鬼!我們是什麼人,要去找警察?」阿泰憤憤的咒罵到。
「找不動尊,立即打電話!」阿虎顫抖著撥通季文輝的號碼。只有這個人他信的過。
「什麼,梵天出事了?炸彈……早餐……守住現場,我馬上過去。」季文輝來不急穿外套,一路小跑上了車,直奔韋家的大宅。
火勢漸漸小了一些,阿虎等人正奮力端著滅火器將肆虐的火焰熄滅。餐廳的半面牆被炸了個大窟窿,房間裡一片烏黑,依舊滾燙的灰燼裡零星散落著一些彷彿是人類的軀體碎片。
「怎麼樣了?」季文輝慌亂的衝進房門,看見阿虎等三位夜叉含著淚蹲在地上,仔細收集著那些燒焦的屍骨。韋震他……
季文輝蹲下身來,忽然發現地板上散落著一些燒的焦黑的珠子,其中的一些甚至因灼熱的高溫而迸裂。他伸手一一將其拾起擦了擦,的確是韋震從未離手的東西。手指燙出了血泡,淚水使眼前的鏡片模糊了起來。或許出來混,都難免一個這樣的結局。身在高處時,為眾人捧起,虎落平陽時,被仇家所殺。
「韋震,他?」曾墨接到消息後,以最快的速度趕來韋家大宅。望著那些零碎的屍骨一時失語,干張嘴講不出話來。
「阿震啊!」黎伯的哭喊聲,繼曾墨到達之後傳入房內。身後跟著潛龍的幾個龍王,那其中也包括得叉迦龍王韋容生。
始終不敢相信,他父親真的死了,只剩眼前這些片片焦黑的屍骨。接過季文輝手中那些殘破的念珠,情緒驟然失控。「父親!」望著盛在一塊白布上的那些凌亂的屍骨大喊一聲,撲上去號啕大哭。
花容出現時更是哭的天旋地轉。她邊哭邊罵:「你個死鬼,就這麼扔下我一個人走了!你個天殺的,讓我以後可怎麼活啊。死鬼啊!」
「大家都界哀順變吧,震既然已經走了,就不要再去驚擾他的亡魂了。」季文揮摘下眼鏡,仔細的擦去上面的淚水,抽噎著低聲勸解到。
「是啊,大家不要只顧哀傷,還是討論一下如何處理後事吧。」黎伯在不遠處用肥厚的手背擦著零星幾滴眼淚,「震雖不是社團的人,卻與社團的兄弟們有著割不斷的交情,大家商量一下該怎麼辦?」
「誰說韋震不是社團的人。我怎麼沒聽他提起過要脫離我們。」康競生的大嗓門在門外適時響了起來,「是不是有人急著坐那個位置,才對他下了毒手!」
「競生,要說急著上位的人不過兩個。除了文輝就是容生。你覺得會是誰呢?難道容生會下手殺害自己的父親嗎?」黎伯準確的抓住個話把,含沙射影。
「這!」康競生沒想到自己的話會給不動尊惹來這麼大的麻煩,抱歉的看了看對方。
「黎伯的意思是說,事情是我不動尊做的了?」季文輝早料到這老傢伙會有這一手,趁早順坡下驢:「我季文輝與韋震的交情誰人不知,你以為我會為龍頭之位而下此毒手?實話告訴你,韋震這一去,那個位置我已經沒興趣了!我季文輝為告慰韋震的在天之靈,在此發誓:定會全力輔佐容生登上大位。黎伯,信不信由你,我們走著瞧!」
身邊一臉傷感的曾墨對季文輝投來讚許的目光,這才是他不動尊季文輝應有的肚量。「不動尊,也算我軍荼利一個!」
「還有我們。容生,你放心。」其他幾位明王也在門外跟著附和。
可惡!這些明王居然因為韋震的死又抱成了一團。他費了半天勁,才造成一山二虎的局面。沒等他這個獵人出場,戲就唱完了?那不動尊就那麼怕背黑鍋,急著洗清自己嗎?居然自動退出。這下可好,兩隻猛虎不但沒發生爭鬥,居然還成了一窩。黎伯在心裡恨的咬牙切齒,韋震啊,韋震,連死了都要跟他做對嗎?
「將屍體早些入殮,給相關的人發帖子。出了頭期再火化吧。」季文輝的話音剛落,大家不由痛心的看了看那塊白布上散碎成幾大塊和一些小塊的屍骨,等火化後還能剩下多少呢?
回到家中,黎伯的氣始終窩在心口上。下一步他該怎麼辦?看著那個不服管教的韋容生登上大位嗎?絕對不可能!換來換去都是他韋家的人,那折騰了半天還有什麼意義。不動尊為了洗清自己,已經宣佈退出爭位,只要他韋容生丟了爭位的資格和眾多的擁護者,這龍頭之位大概也就非他老頭子莫數了。
正是康競生那句話:誰是忙著上位的人,誰就有殺死韋震的動機。別看他韋容生是韋震的兒子,自古為了權利和金錢弒殺生父的兒子還不是大有人在?不如趁這次事情沒察清之前,將這盆黑水潑出去。最多就是那小子上次殺父不成,害怕暴露,又生殺念。
不對,怎麼是也許呢?事情會不會真是那小子為了逃避韋震的責罰而做的呢?仔細想來他的嫌疑反而是最大的。後生可畏,到底是心狠手辣啊!
父親已經走了,那件事永遠也不必擔心他會知道了。此時,要不要把姐姐放出來呢?可他要怎麼面對她呢?韋容生有些犯難,將身體靠在韋氏寬大的座椅上,俯看腳下細如蛛網的公路。
那群明王會誠心助他一個小輩的龍王上位,打死他都不信!不會有什麼陰謀嗎?今天那降三世明王的話分明像是幾個明王串通好了針對他的。「誰急著上位,誰就有殺人動機。」那不動尊一個退出了事。他韋容生不就是唯一想做龍頭的人嗎?難道是什麼人走漏了風聲,被明王知道了些什麼?阿政到底下手嗎?該消失的人消失了嗎?
不論父親生前做的是否荒唐,他一直寵愛姐姐到是真的。臨終前最牽掛的也一定是姐姐失蹤後的安危。他的亡靈或許盼著姐姐能送他最後一程。或許,是該把姐姐放出去的時候了……
找到趙政,把心裡勾勒出的辦法詳細敘述了一遍。但願那小子會替他將事情辦好的。
牢獄裡的日子暗無天日,不知已經過去了多少天。聽到有腳步聲停在門外,蝶影安靜的趴在簡陋的床鋪上裝睡。
「梵天已經不在了。留這個女人在這裡已經沒任何意義。」只聽一個男子隨意說了一句。
「明王讓我們把她弄到船上,送到外面賣個人販子,免得浪費了那張漂亮臉蛋。」另一個男子在一旁吊兒郎當的嬉笑道。
門打開後,兩名男子粗聲大氣的嚷嚷到:「喂,醒醒,這就帶你出去了。」
她被蒙上雙眼,由兩個男子架著上了一輛車。一片黑暗,不知前途是何方。他們剛剛說「梵天已經不在了」那是什麼意思?父親離開曼谷了嗎?要不然就是,他可能出事了。蝶影的心跳得已經不太正常,神情惶惶忽忽。她關在牢裡的這些日子,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請你們告訴我,梵天他到底怎麼了?」她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那語調在不斷打哆嗦。
「閉嘴,問那麼多幹嘛!」其中一個男子厲聲呵斥到。
車子在碼頭上停了下來,被蒙著的眼睛終於又見到了光明。她記得那個眉心有顆黑痣的男子,那天就是他妄圖殺害他的父親,她腦海中再次閃現出那輛烈火熊熊的雪芙蘭還有那個遙控「雷速登」。
「眉心痣」與船頭上的男人輕鬆攀談著。她猜測,他們大概是在談論她的身價吧。絕不能落在他們的手上!趁著身邊男子點煙的空,蝶影忽然朝大海奮力狂奔。聽到身後傳來喊叫與追逐的腳步聲,隨將心一橫,雙眼一閉縱身跳了下去……
不知為什麼,上面的人沒有執著的追來。不會是以為她跳到海裡就會被輕易淹死吧?顧不了那麼多了,好歹她暫時躲過一劫。虛弱的爬上岸邊,全身濕漉漉的。坐在海風中終於有時間想想一整天發生的諸多事情。
會是不動尊嗎?還是其他的某個明王?可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得盡快想辦法回去,看看曼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梵天不在了。」這句話如一根鋒利的尖刀,不斷在蝶影的心中攪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