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熟睡的韋震。他一骨碌爬起來,迅速穿起衣服。蝶影呢?去哪裡了,不會出了什麼事情吧?
將門打開,迎上來的是好幾個身著黑色西裝的高大年輕人,為首的抄著一口標準的大阪腔彬彬有禮的問到:「請問,是韋先生嗎?我們是奉命來請韋先生去做客的。」
韋震沉著的點了點頭,敏銳的注意到幾名年輕男子的尾指上都帶著戒指,心中初步有了底。
「父親!」看見一大群衣著整齊化一的男子堵在房門外,蝶影焦急萬分,扔下手中的早點大喊一聲,衝了過去。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穿過那些高大的人牆進入房間的。俏臉上惶恐的表情讓正在整理衣衫的韋震好生心疼。
「蝶影,別擔心,換件衣服跟我出去。有位老朋友請我們去做客。」韋震走上前去,輕柔的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安慰到。
「我以為?」她感到不好意思,轉身向門外的來人道歉:「SORRY,太失禮了。」她完全不懂日語。
幾位來者禮貌的淺鞠一躬,接受了道歉。之後,相視一眼,彷彿是在感歎對面站著的竟然是個美麗非凡的女孩子。
上了輛黑色的豪華奔馳轎車,車子飛快的向東京市區行駛著。
看見蝶影緊張的神色,韋震拉起她的手,找了個輕鬆的話題:「第一次來日本要好好觀光一下。等一下我們會路過著名的淺草寺。」
「我們不像是要去旅遊的樣子?」她將大衣的領子向上拉了拉,「東京好冷。」
「當然,這裡四季分明。」
「我們要去什麼地方,什麼人要見我們?」她急於知道真相。
「一個老朋友。」並不想她知道太多。她只是個柔弱的女孩子。
「很好奇,什麼樣的老朋友會派這麼一票人馬來請您?」她太過執著,有時自己都受不了自己。
「山口組,聽說過嗎?」韋震輕描淡寫。
「世界著名的日本黑道組織,沒什麼人會不知道吧?」她婉然一笑。他為什麼不想告訴她這些呢,他就是黑道人物,接觸其他黑道組織是太正常的事情,他還怕她會難以接受嗎?
「要是我沒猜錯,該是伊籐忍。」
「交情很深嗎?」
「十幾年的交情。他是山口組五代目伊籐忠正的長子。也是東京」伊籐組「的組長。」說起如此這般的黑道風雲,韋震竟很像是在聊家常。
朗朗乾坤,黑道在哪裡?居然就在她面前:「父親怎麼能看出他們的身份?」
「不同於泰國,黑幫在日本是合法的。人們加入黑幫就像是在工作,所以要求穿統一的」制服「。注意到他們都是尾指帶戒指嗎?他們的尾指都是斷指接合的,戒指是為了掩蓋傷痕。山口組有個規矩就是入會前會將小指切下送給自己的大哥。」他不知自己為什麼會對她講這些,只因她聽了這些故事後,情緒比先前平穩了許多。
「真血腥!」她直覺的評價到。
「任何組織都會有自己獨特的組織方式和規則,不然會亂套的!當然,我們泰國的華人社團也不例外。」他寵愛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講講?」她很有興致知道關於他的真實生活。
「不講了,泰國荒蠻未開,聽起來可能更血腥!女孩子知道這些幹什麼。」他親切的抱怨到。
「怕毀了你在我心目中的美好形象?」知道並無危險,她開始放肆的調侃他。
「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真的很美好嗎?」他別有用心的問,眼中閃爍著曖昧的光彩。
「如梵天一樣美好。」她慷慨的讚美讓他生出很想吻她的衝動。而光天化日之下,他只能忍住。
幾輛車子相繼經過淺草寺不久,便駛入了一處景致幽深的日式庭院。
「韋先生,請稍等。」下了車,後車上的一名黑衣男子搶先一步,去向主人通報。
不久,一身日本傳統臧藍色和服的伊籐忍親自迎出了屋外的木製屐廊上。
「果然是你,一大早差點嚇壞了我的女兒。」韋震張口便用日語熟落的抱怨到。
「震,到了東京不來拜訪我,是你先失禮啊!」伊籐忍不甘示弱。
「一定會來叨擾的,只是伊籐君的消息太過靈通,我昨夜剛到,你今早就派人找到我。」韋震的話語中儘是讚賞。
奇怪,印象中的日本人不都客氣的讓人忍受不了嗎?不停的點頭彎腰,沒完的請多關照。在這裡怎麼完全看不到呢?難道她對日本人的固有印象只緣自傳說?
之後,蝶影深刻體會到日本的男權比泰國更勝一籌,她被安排在另外的房間內休息,除了幾個身著和服的慇勤使女,其他人彷彿都對她視若不見。
其實並非如此,談完正事之後,伊籐忍終於忍不住問起剛才讓他驚為天人的美貌女子:「震,想不到你的女兒會這麼的漂亮。」
「呵呵。」韋震淡淡一笑。這外表鯁直剛正的伊籐忍屬於男子中的另一類。他舉止嚴謹到決不肯輕易開口評價女人,除非那個女子真有入得他法眼的資本。伊籐對那些庸脂俗粉一向都視若不見的。
「真遺憾,你們這次沒有趕上日本的新年。」伊籐忍從泛著秸草清香的塌塌米上站起身,望向窗外櫻樹上潔白的落雪。
「新年又給社區的好鄰居們發放禮物了?」韋震看似十分瞭解山口組的傳統。
「這是山口組多少年的規矩,我們是武士的後代,不是什麼壞人!總要樹立起良好的形象。」
「呵呵,不損害國家的利益,不欺壓平民,不亂扔煙頭,想起來不得不讓人佩服,聽起來又像極了都市遊俠。日本人做事一板一眼,社團搞的都像是企業集團。」韋震這段評價讓對方十分受用。
「泰國的情況怎麼樣?」伊籐關切的問到。
「我們處境不同。在別人的國土上搞宗族社團實在很傷腦筋,更何況泰國人口組成複雜,本身就不是太平安寧的地方。泰國人,華人,越南人,甚至北方的軍隊都攪和在一起。」韋震簡要的敘述著艱難的處境。
「你們中國人的問題永遠出在內部。」伊籐立即給出結論。
「你們日本人都這麼看?華人還有很多長處你們就沒看到嗎?」韋震不喜歡他們彼此的談話站在各自的民族立場上,說不定不久還會牽連出一大堆國仇家恨呢。「伊籐,我這次來會在日本多住些日子。」
「十分歡迎。對了,不妨住在我這裡,一來比較安全,二來也方便我們敘敘舊。」伊籐忍誠摯的發出邀請。
「感謝你的盛情,但還是不打擾閣下的好。我還是自己來安排住處。至於敘舊嘛,你要找我應該很方便。」韋震委婉的拒絕了對方的安排,他沒忘記自己曾答應過蝶影,這次的扶桑之行是他們二人的私密時光。他不想被任何人打擾。
「午飯就在舍下用吧,這點面子總該給的。」沒等韋震再開口,伊籐已擊掌喚來門外的使女,命其立即下去安排,「若是不怕冷,我們就去園子裡透透氣吧。對了,讓小姐也一起來吧。」
風度從容的兩位男子緩緩步入園中。周圍一片皚皚白雪,中間是黑亮濕潤的石子路。木屋角下露出幾從乾枯卻依舊呈現出綠色的茅草。門廊前對稱排列著廟宇式的石刻路燈。寒風浮動,吹落櫻樹上的春雪。晶瑩飛揚的煙霧中映出佳人綺麗的身影。
「蝶影小姐。」伊籐忍口中蹦出幾個差強人意的中國字,極其日本的單眼皮下,目光如炬。
「打擾您了,伊籐先生。」蝶影烏黑的髮絲上佈滿晶瑩的雪沫。
「太客氣了,以我與震多年的交情,本應如此。」伊籐的目光流連在蝶影的俏臉上,忽然以日語呢喃一聲:「彌生。」
蝶影面露疑惑望向韋震,十分尷尬,急於求助。
「彌生在日本是個很普通的女子的名字。意思是早春。」韋震對著蝶影耐心的解釋,隨即轉向對面的男子,「伊籐是感慨在早春時節遇到你,給你起了個親切的日本名字。」
伊籐忍彬彬有禮的交手而立,淺笑著不住頷首。而韋震卻十分敏感,很想立即帶著蝶影離開,這通常不苟言笑的伊籐該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