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傳孝被忠信堂的大隊人馬簇擁著,眾星捧月似地進了飛鶴山莊。政哥一面熱情地寒暄,一面向遠處蒼茫的群山綠野間眺望,「孝哥,覺得我這裡怎麼樣?」
「世外桃源,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梅傳孝滿目讚賞,將飄在遠方的目光移回對方臉上。
「過獎,過獎!走,我們進去說。」政哥會心一笑,伸手將對方請進了廳堂。
進入客廳,二人在厚實的真皮沙發上落了座。透過四周高大的落地窗,可以清楚地看到妖嬈凝翠的遠山。梅傳孝恭敬地站起身,接過主人敬來的茶說道:「多謝!政哥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與傳孝見面,在下心裡不勝感激!」
「孝哥太客氣了。有什麼事情儘管直說,能幫忙的地方我忠信堂絕不會推辭的。」對方靠在沙發上,攏了攏稀疏的頭髮。
「難得政哥快人快語。既然這樣,小弟也不妨直說。家裡的女人意外混在一船女孩子中間,被閣下堂上的人帶到了香港。救人如救火,只好冒昧來此打擾政哥。」
「日本妞」?很有可能……原來是這樣的!政哥在心裡暗暗梳理著線索。嘴角輕揚,隻字不提人在他手裡,望著梅傳孝表現出一臉好奇:「孝哥怎麼知道人是忠信堂帶走的?」
「蝦哥接的貨……接手的買家不會錯!」
既然對方已經打探清楚了,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臉色一沉,語調霎時變得冷冰冰的:「船上有個妞用一把叉子殺了我堂上的紅棍,不知她是不是孝哥要找的人?」
什麼,若惜她……用叉子殺了人?真的是她嗎?有沒有搞錯?憑她,怎麼可能呢?沉思片刻,抬眼望向對方:「那個女人在什麼地方,我能見見她嗎?」
「那個女人背著整背的刺青,我一直懷疑她是山口組的人。」政哥給了些細部特徵,想看看對方的反映。
刺青?有嗎?該死!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從沒有機會看她的背。怪他不細心,這情人做得實在太差勁!沒工夫想了,寧可弄錯也不能放過,不論是不是,都得認了!「應該就是她。她人在哪裡?」
「孝哥別急。那個妞殺了忠信堂的兄弟,想帶走她總得說出個道理。」對方忽然板起面孔,一副驕橫的語氣。
「不妨聽聽政哥的意思。」梅傳孝有些無奈。既然弄出了人命,對方的要求並不算過分!
「呵呵……」對方詭詐的笑聲驟然劃破沉悶的氣憤,「孝哥,先不說這個。四海跟我們忠信堂有沒有興趣合作?」
要挾!梅傳孝在心裡立即下了結論。「呵呵,在下能說沒興趣嗎?」
「放心,孝哥可以再考慮考慮。我會好吃好喝的招呼她,等著你的好消息!」
那個女人到底是不是若惜?再等等吧!沒弄清對方的身份之前,絕不能貿然答應他。可憐的小傢伙,再忍耐一下!今晚先跟大哥商量商量,等明日見過了白銘遠,問問對方的意思才能做決定。
「這樣最好,合作的事情我得先問過主席,就先麻煩政哥幫忙照顧那個女人。實不相瞞,那個女人可是我們主席的心肝寶貝,在你手上少一根頭髮都不行!」梅傳孝忽然端起架子,講話的口氣不軟不硬。隨即起身跟對方告辭,駕著安哥的跑車呼嘯著駛出了山莊大門……
眼下發生的事情讓梅若惜感到非常疑惑,自己忽然之間變成了香餑餑。剛剛還像是落水狗一樣可憐巴巴地蜷縮在地上,轉眼之間就被人恭恭敬敬地請上了這輛叫不上名字的豪車。
幾天來忽然經歷了這麼多事情,看見男人大概有點神經過敏,車上那個有點歇頂的老男人嚇了她一跳,打開車門的時候居然愣在那裡……
「上車!愣著做什麼?我說普通話你也聽不懂嗎?」不錯,的確是國語!可那口見鬼的發音就實在不敢恭維了。好歹能聽懂——不對!難道這傢伙已經知道她不是日本人了?梅若惜沒有答話,稍稍猶豫了片刻,滿懷心事地上了車。
「你姓梅嗎?」對方注視著她的眼睛,開誠佈公地問。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表面上淡漠,心中卻無比激動,難道是梅家人找到這裡了?隔著一彎海峽,隔著半個大陸,他們一直在忙著找她嗎?動作好快啊!
對方狐疑地盯了她幾秒,嘟起厚厚的嘴唇問到:「丫頭,能證明你的身份嗎?」但願她不是想冒充梅家人逃跑,他得確認一下自己拿住了可靠的籌碼。
「你要帶我去哪?」梅若惜看到路邊閃過的標牌,發現車子已駛離西貢,戰戰兢兢地望著對方問。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大叔,梅家有人找過你嗎?是男的還是女的啊?」
「自己猜吧。」
「男的!梅傳孝!」這下總該可以證明她的身份了吧?
「你是他馬子?」
「錯了!我是他嫂子!」他們倆的私情暫且就不提了吧!
看來那個梅傳孝並沒有撒謊,她果然是四海會主席的女人!真是太好了,有了這只籌碼,還怕抓不到錢嗎?政哥喜笑顏開地吩咐前面的司機:「去酒店吧。」
老天終於開眼了,她梅若惜居然從關押她的那所破屋子一步登天,馬上要去住酒店了!老天爺啊,你是在逗我玩嗎?忽而上忽而下,搞得我梅若惜快得心臟病了啦!
泰國的夜晚依舊悶熱,梅傳忠透過酒店的落地窗向燈火輝煌的街市上眺望。夜市上巨大的摩天輪剛剛點亮了燈光,車燈穿梭的寬闊街道燦若銀河。
阿耀輕輕敲了敲房門,手裡拿著幾張報紙,步履匆忙地走了進來:「大哥,你看這些,彷彿是什麼人故意擱在門外的。」
「怎麼?這裡晚上也送報紙嗎?」梅傳忠猛然轉回身,滿心疑惑。
「是些舊報紙,早就過期了。」對方將報紙恭敬地遞在他手上。
微微簇起濃眉,接過對方手中的報紙,仔仔細細地翻看著。一張,兩張,三張……到底有什麼聯繫呢?一時找不到突破口將報紙扔在一邊,一隻手習慣性的捏著挺俊的鼻樑。
苦思冥想,再次拿起報紙……
恍然大悟!一共七份報紙,每一份都在不同的版面或多或少的提到山口組。為了便於他查找,送報紙的人還特意把寫著這些消息的版面放在了最直觀的地方。隱隱有種預感,報紙一定是「不動尊」派人送來的,芳菲說的不錯,對方一定是夾在中間不好做。
仔細看了看那些舊新聞,其中一條這樣寫到:泰國警方最新破獲了一起國際走私毒品案。幾名涉案人員相繼被捕,兩名主犯越境潛逃。據知情人士透露,這起案件可能與日本山口組有關。
毒品?將軍?山口組?對方到底想告訴他什麼?山口組和將軍有什麼關係呢?
想得太複雜了!不論什麼淵源,對方大概是想告訴他:山口組就是針對他們四海的幕後黑手!
凝神之時,忽聽阿良在門外大聲通報,「大哥,孝哥電話!」
「接進來!」電話切入分機,梅傳忠焦急的問到:「孝,見過白銘遠了嗎?」
「還沒有。對方臨時有事,改約在明天。大哥……若惜的背上……有刺青嗎?」
一聽這話,梅傳忠不由在心理咒罵:該死的!裝瘋賣傻:「你不知道嗎?」
梅傳孝冷不妨被對方問住了。該怎麼回答?大哥知道他們倆的關係嗎?不會吧?繼續裝傻:「我怎麼會知道?」
梅傳忠感到無可奈何,強壓著心火。隨便他,喜歡裝就繼續裝吧:「是有,有一副出自淺草的澠夜叉姬。」
那就對了,一定是她!梅傳孝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大哥,她現在新義安的忠信堂手裡。」
「既然知道了人的下落,怎麼沒去帶回來呢?」
「她在船上用叉子殺了個紅棍,所以……」
「不是什麼大事,要多少安家費讓他們開價碼!大家都是為了求財,沒人願意結冤家!」
「對方開了價碼,旨在我們的合作項目。可郁家和義勝堂那邊的老關係沒法交代啊!」
「我明天就起程回台灣,讓我考慮考慮,回頭再答覆你。」梅傳忠用力按著太陽穴,感到非常頭疼。只要對方誠心合作,項目給新義安的什麼人都沒什麼不妥,可對於郁家又該怎麼交代呢?四海的病根就在兩家的矛盾,最終也找不到個解決的辦法,看樣子他今晚又要睡不著了。
「大哥,見到不動尊了?」
「對方似有難言之隱,不方便過問。暗地裡透露了些內幕消息給我。孝,提醒你,小心山口組!」
「那好,大哥。等我明日見過白銘遠再聯繫你。」兩人又寒暄了幾句,隨即掛了機。梅傳孝的心裡依舊惦記著若惜:忠信堂答應了會好好照顧她,但願沒讓她吃苦頭吧。菩薩保佑,希望他能順順利利地接她回家。
不對,台灣已經回不去了!他答應了郁家送她離開台灣。往後該怎麼辦?留在香港嗎?她留在這裡,他還要回去海峽那邊嗎?海峽淺淺,相思綿綿,他放不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