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香墨飛,鎮紙生光。皓腕堆雪,運筆飛揚,「寂寞深閨,柔腸一寸愁千縷。惜春春去,幾點催花雨。倚遍欄干,只是無情緒!人何處?連天衰草,望斷歸來路。」書罷,狼毫落入粉彩白瓷的筆洗,墨色如霧懸於水中,霎時綻開了花朵。郁芳菲有些倦了,舉眉向窗外眺望了片刻,隨即離開書桌。
八年時間,若非必要的應酬,她幾乎沒有出去過。春燕又回巢,她的心卻死了。十年前,故人去了。披上嫁衣的一刻,她愛人的能力已被閹割,過往的一切早已同故人的遺骸一起被埋葬了。男人見過許多,真正讓她動情的卻只有穆之信一個。可那段愛情注定是個悲劇,十七歲的感情還不懂得負責……
手捧香茗,記憶匆匆退格,十年的思念濃縮在一刻:每個女人都年輕過,每個生命都經歷過困惑。未成年時,她荒唐過,成幫拉伙的滋事,乘著夜幕飛車。煙,酒,大麻沒有一樣她沒碰過。她以為生活就該是這樣的,放縱的享受,對酒當歌。直到有一天,她被幾個混蛋故意灌醉了。她記不清自己是怎麼被人拖進暗巷的,她記不清自己是怎麼被人脫光衣服的……青澀的花苞即將被惡徒攀折,那個男人的身影在她迷亂的意識中隱約出現了。她得救了,被他用自己的衣服緊緊包裹著。次日,她把衣服還給他的一刻,她知道她再也離不開這個男人了。
可老天從來都是故意捉弄人的,這個大了她整整一輪的男人只能是她的哥哥。他有家,有妻子,連女兒都有了,而她只是個不滿十六的問題少女罷了。他關心她,卻只當她是個小孩。可她的執念卻越來越強烈了。她化身「洛麗塔」,用青澀的早熟誘惑了他。潔白的短裙,黑色的指甲,掛在胸前的純銀十字架。誰知道,那場恐怖而誘人的狂歡最終卻付出了死亡的代價……
「芳菲,如雪今早回來,我約在這裡等她。」梅傳忠推門進了房間,目光投向牆壁上的字畫。
「你忙,我午後要出去一下。」蘭指輕佻,悠然品著茶。
很意外的回答,她終於有了要出去的想法。可轉念一想,她又在給他「行方便」吧?她一向這麼縱容他,因為不愛,所以捨得吧。「去哪裡,要我陪你嗎?」好多餘的問話。她只要說一句要他陪,他不惜把手中所有的事情拋下。可他心裡清楚,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啦。
「最近多夢……想去廟裡拜拜菩薩。」緩緩起身走去,遞給他一杯淡茶,「不是咖啡,要嗎?」
嘴角輕揚接過茶杯,居然不敢看她。說他梅傳忠會臉紅,沒人會信啦!一物降一物,怕了她!
「對了,上午傳孝打過電話,說他身體不舒服,下午要去醫院做檢查。」按道理來講,梅如雪應該陪著他。可這女人卻直奔梅園,她心裡到底裝著哪個男人,還用問嗎?如果時間允許的話,她或許該去看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太可憐了。
凝香園滿眼翠色慾滴。梅若惜望著蹲在地上的「花農」,眼睛瞪得老大:「梅叔,雪姨出去了嗎?她昨晚還打過電話,說午後要見我啊。」白跑一趟,又被晃點了啦!她從萬華趕到北投,路程好遠啊。
「我下午也要出去,你怎麼辦啊?先送你回去,還是自己在園子裡等她?」忙活著他的花花草草,顧不上看她。
「我在這等她,她該不會太晚回來吧?」望著園門,自說自話。
「不會太早,大哥叫她過去,一定有很多事要問她。」抬起頭,微微一笑,「算了,不弄了,進去坐吧。」隨手將鏟子扔下。
「好啊,我好渴,想喝杯茶。」上下大量著一身粗布工裝的他。
摘下手套,輕歎一聲:「那就上來吧。」
從書房的櫃子裡取出一個精緻的小筒,在他專用的紫砂茶杯裡泡好了茶,轉身遞到她手中,略帶歉意的說了聲:「不介意吧?」
他也太客氣了吧?他們倆是什麼關係啊!他有一半的可能是她孩子的老爸。笑嘻嘻地接過他手中的杯子回答:「怎麼會,只要你不介意就好了。」
「呵呵……」只是笑,沒有說話。頰邊那個淺淺的酒窩又出現了。
「哎呀!」微吐舌尖,差點被燙死了啦!
「你呀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寵溺地望著她。語調好溫柔,她沉睡的春心忽然被撞了一下。
「我還沒長大嗎?」別有用心的望著他,話中淡淡的挑逗,他該聽得出來吧。
她在挑戰他的極限嗎?他苦苦壓抑著,她卻非要刺激他。不可以,梅傳孝,這個女人不屬於你!尷尬地抿著嘴唇,一語未發。
呵,這傢伙心裡很矛盾嗎?看得出他在奮力掙扎。她真的要誘惑他嗎?天,這可是在凝香園啊!可此時形勢發生了變化。以前因為雪姨而恐懼的地方,現在卻變成了安全的處所,至少梅傳忠是不會來這裡的。猶豫什麼?繼續……
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捨不得大腿抓不住流氓。文思三千,不如胸脯四兩。她今天就當一回迷途的羔羊。小手一抖,杯中的茶水霎時撒在了胸前的衣襟上。
「啊!」一聲慘叫。不是裝蒜,真他媽的燙!
對方猛得衝了過來,一把搶過她手中的杯子,滿臉緊張,「見鬼,還不看看有沒有燙傷?」
「啊,好痛啊!」嬌滴滴的聲音,一副讓人心疼的模樣。其實,隔著外套,也就疼了那麼一下下。危險到是不會有,大概紅了吧?
梅若惜,你這演技也太差了吧?麻煩你敬業一點好不好啊?想要我就明說嘛,你以為我有本事拒絕嗎?見鬼!不痛啊,什麼狗屎辦法!「來,我看一下。」別無他法,只好順竿爬。解開上衣的扣子,嬌艷的胸口淡淡浮現著一片誘人的紅霞。「痛不痛啊?」真的疼她。她若非真的想他,怎麼會想出這麼差勁的辦法?
「當然痛了。」心跳加劇,兩頰又開始發燙了。
「我去拿藥膏。」一本正經地望著她。
「討厭!」不解風情,她需要的不是藥膏啦!
「不然……」忽然湊近她耳邊,「聽說唾液可以消炎,要不要我幫你舔一舔?」
禽獸!裝得跟教授似的!不過,她喜歡啦,「好啊……那就試試吧。」
沒等她講完,他已經迫不及待將頭埋下,濡濕的唇舌溫柔地覆上了那片紅霞……
「若惜,來吧。」猛得將她稚嫩的身子抱離了沙發。
「去哪?」雙臂纏繞在他的頸間,細吻他的臉頰。
「桌子底下。」
「天啊!」
「比較安全嘛!拜託,我們是在偷情啊!」說著,他迅速的寬衣解帶,將她壓在身下。
「哎呀,不行啦!」放肆迎合的她忽然開始掙扎。
「怎麼?」情慾焚心似火,怎麼停得下來呢?
「不可以啦,我懷孕了!」她剛剛居然給忘了。
「啊?」驚慌失措,驟然停下。偏在這個時候嚇他,很容易生理失常啦!「誰的?」非常見鬼的問話!
「不知道啦!」極為尷尬的回答。
「該死的,趕緊去做掉它!」連忙整理好衣服,伸手拉起她。
「我去了診所,不但沒做成手術,還差點被人家笑話死呢!」想起那個醫生就窩火。一邊繫著衣扣一邊說。
「做手術要去醫院,那些小診所怎麼能保障安全呢?」一臉焦慮地數落著。
「算了吧!像我這樣未婚先孕的,有幾個敢去大醫院啊?」滿心委屈的回答。
「你臉上寫著字啊,誰知道你是未婚先孕啊?台灣年滿十六歲就可以結婚,只是現代人大多晚婚罷了。」
「病歷卡上還不是要填未婚嗎?」被人家當怪物一樣看,真的很難為情嘛!
「大哥知道嗎?」一時沖昏了頭,把關鍵問題給忘了。
「我一心想要墮胎,哪敢告訴他啊?」用力搖了搖頭答話。
「下午陪我去醫院,就這麼定了!」不動聲色,心裡已有了初步的想法。
不禁一頭霧水,到底是誰陪誰啊?思量片刻,表情為難地望著他,「不行啊,雪姨回來怎麼辦啊?」
真頭疼!梅傳孝忽覺力不從心,疲憊的回答:「什麼時候了,還管她幹嘛?你只管跟我走,剩下的事情我會擺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