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梅園裡好靜,只聽見林間簌簌的輕風。草地上舒影橫斜,郁芳菲櫻唇微啟,淒淒吟頌。
梅園於她不過是一隻華貴的鳥籠,嫁給梅傳忠,她一世的春夢便被判了死刑!手捧一盞青瓷盅,淺抿一口「女兒環」,望著空中慘淡的月影,寂寥由心而生……
幾天沒見梅傳忠的人影,郁家人通了話,看到他在酒店裡與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曖昧同行。他沾花惹草的私事,她向來懶得過問,只是這次,對方做的的確有些過分。他該顧忌郁家的顏面,他該清楚自己的身份。他可以有很多女人,但對方的身份一定得隱藏得很深。他這樣做實在欠考慮,得罪的不是她郁芳菲,而是勢力龐大郁家。四海近五十個堂口,郁家門人就把持了近二十家。並且實力最強的「海嘯堂」,「海德堂」,「海雄堂」都在她親兄弟的名下。只因為那天發生了一點摩擦,他就要同她翻臉嗎?唉……大概是鬼迷心竅,需要人點撥一下。
夜色黲黷,依稀看到遠處走來一個人影。從對方沉著的步態來看,大概是梅傳孝到了。
「傳孝。」裊娜起身,頷首問好。
「阿嫂。」微微鞠躬,輕輕佻起嘴角。
「坐,這麼晚找你過來,打擾你休息了。」娥眉輕揚,望著他客氣道。
「哪裡,都是自己人,不必這麼客氣。」始終不敢抬頭。叔嫂同席,心存諸多顧忌。
「既然這樣,我也不妨直說。傳忠他一連幾日都沒有回來過了,據說……可能有別的女人了……」點到為止,對方聰明絕頂,該明白了。
心中一驚!哥哥是怎麼了?不應該啊?阿嫂有病,他在外面找女人本在情理之中。可無論如何也不該讓郁家人知道啊?他也太明目張膽了吧?郁家人一旦興師問罪,怕是吃不了兜著走吧!「阿嫂,你放心,大概是誤會吧!不打擾了,我這就去問問他。」心急如焚,闊步而去,急匆匆出了園門。
「耀,大哥在嗎?」剛坐上保時捷,就撥通了電話。
少許片刻,電話切入分機,接通了:「孝,這麼晚,有急事嗎?」
「大哥,別怪我多事,你最近幾日一直沒回去梅園嗎?」
「怎麼?郁芳菲找你了?」他在哪裡住,跟那個女人還有什麼關係啊?
「你不瞭解阿嫂的為人嗎?你怎麼胡鬧她都會縱容你啦!她會找你?是郁家人找你!」極度煩躁的口氣。
「郁家人?跟我有關係嗎?我跟她郁芳菲都沒有任何關係!」更加沒好氣。
「哥,你到底要幹什麼?非要搞到郁家人興師問罪嗎?」
「隨他們便!我還告訴你,我正要填個『二房』,看看他們能有什麼脾氣!」
不可思議!什麼樣的女人讓大哥如此著迷,居然想著把她娶回家裡?糊塗!「你等著,我馬上過去!」
「很晚了,沒空見你!」
「大哥!」
電話啪的一聲掛斷了……
預定了明早的班機,梅如雪情緒低彌在家中簡單收拾著行李。窗口忽然被車燈照亮,不由向外張望。不久之後,梅傳孝進了臥房。
「傳孝,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病了?」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額頭,關切的問著。
「沒什麼。有點棘手的事情,情緒不穩定,休息一下就好了。」虛軟地倒在床上,輕歎著「如雪,又要走嗎?」
「是的。東京的事情很麻煩,不能拖。今天已經跟大哥請示過了。」將旅行帶放在一旁,靠近他身邊坐定。
「你今天見大哥了?」眼睛一亮,彷彿忽然想起了什麼。
「是啊,怎麼了?」她和梅傳忠已經沒有了關係,怎麼依然這麼緊張呢?
「唉……算了!」不想妻子跟著擔心,已到嘴邊的話又嚥回去了。
「傳孝,抱抱我。」望著丈夫良久,忽然暴露出心裡的脆弱。如今,她完完全全屬於他,只有他一個男人了。
淡淡一笑,照對方的意思做了……妻子很少這樣的,大概是心裡有什麼秘密不能說。那場意外的風花雪月已宣告結束,此時,他重回正軌,又是那個「怕老婆」的梅傳孝了。往事不堪回首,只當是遺落了一場春夢……
久違的雲雨再次降臨了,少有的火熱。只是說不出究竟缺了點什麼?燈始終滅著,幽幽的黑暗裡,兩處光點如狐狸的眼睛一般詭異地閃爍。香汗淋漓的二人分別咬著一根香煙,緊緊依偎著。
「如雪,好嗎?」這個問題他問了多少次,只有"那天"得到的回答是最糟糕的。鬱悶!全然沒有自信了。
「嗯。」淡淡的。每次都是這樣回答,只是不想對方失望罷了。與某人,他是沒法比的。她生性淡漠,體內的熱情不是那麼容易開啟的。而今天,他的表現也算差強人意了。
「呵呵……」將她溫潤的身子用力向懷中攬過,夾在指尖的香煙被他隨手掐滅了。很少抽煙,偶然放鬆的時候,才擺弄兩口調節一下心情,「如雪,路上小心,別太拚命了。」
「嗯。在家照顧好自己,想我!」對他,好像從沒這麼依賴過。
「會的,放心吧!」吻了她的額頭,鄭重的承諾。結婚幾年,兩人很少這麼戀戀不捨,情緒霎時放鬆了許多,「唉……今晚阿嫂找過我。」
「哦?她找你幹什麼?」那是尊"真神",不然不開口,開口便是禍!
「大哥明目張膽地捧著『金絲鳥』出門,被郁家人撞到了。」
「他怎麼這麼不小心呢!」語氣過分緊張,幾乎是憤怒的抱怨著。見對方一陣錯愕,頓感失態,尷尬地解釋著:「他也太不像話了!惹惱了郁家,咱們全都得跟著他『背黑鍋』。傳孝,你得勸勸他,不知收斂怎麼行呢?」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那個不知死活的小丫頭,把自己挺到槍口上了!
「勸過了,沒用的。大哥說……要再娶個老婆。」
什麼?險些心梗,一時講不出話了……他要娶她?冒著致命的危險娶她?他才認識她幾天啊?真就那麼在意她嗎?為什麼?梅傳忠,你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她耗盡青春都要不到的,那小丫頭居然唾手可得?天殺的!淚水瞬間湧出眼眶,緊緊咬住嘴唇,控制不住的抽噎著……
「如雪,怎麼哭了?」將她溫柔擁在胸口,吻著她的淚痕,緊張的問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哭什麼,跟你有什麼關係呢?」
「傳孝,是若惜……」
「什麼意思?若惜怎麼了?」心猛得被什麼刺痛了?難道是……不,不會,不會的。怎麼可能呢?
「傳孝,大哥要了若惜。這丫頭太小不知深淺,惹惱了郁家,成了眾矢之的,叫我怎麼能不擔心呢?」瞬間找到個非常合適的理由,作為自己流淚的借口。
「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知道的?說啊,快說!」理智徹底崩塌,實在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她是他的……她怎麼可以呢?那是他大哥!太荒唐了!
「我也是剛剛知道的。大概是碰巧了。你也知道,若惜並不認識大哥。」
不認識?不認識就可以了嗎?她是他的,他以為她多多少少還是在乎他的,可她怎麼可以隨便跟別的男人上床呢?見鬼!梅若惜,我鄙視你!恨不得親手殺了你……可我是真的愛你……只可惜,沒有愛你能力……
「傳孝,你?」分明聽到他急促而頓挫的呼吸,哭了嗎?滿心疑慮。
「沒事?心裡賭氣,她才多大啊,大哥怎麼下得了手啊?」唉,簡直是禽獸一個!更諷刺的是,自己比他下手還早,只能叫做禽獸不如了!
「你太不瞭解你大哥了!」那個人面獸心的傢伙,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呢?可他為什麼要娶若惜?實在是太意外了!
一盞明燈霎時點亮,胸中的陰鬱豁然開朗,不會是因為她背後的「澠夜叉姬」吧?
多少次溫存後,梅傳忠欣賞她背後的刺青時,常會問起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如雪,為什麼是「八重坦姬」?若是「澠夜叉姬」,我一定要你!問他原因,對方卻只是笑笑,換了別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