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惜,感覺如何,還能撐得住嗎?」趁著刺青師午間休息的空當兒,梅如雪舉步邁進「冷水坑溫泉會館」的日式客房。
「好痛哦!」淚水就在眼眶裡打轉,半裸著身體趴在地板上。實在難以理解,為什麼非要在她的身上刺東西?
「這位師傅的手藝老到,無須畫稿……相對之下,做得已經很快了。」冰涼的指尖輕觸她大半著色的背脊,「不錯,很漂亮,再忍一天,就快完了。」
啊?已經三天時間了,還要一天嗎?要命啊!她眼看就要扛不住了啦!緊皺著眉頭,把整張臉埋進兩臂之間的空隙裡。
梅如雪脫下寬大的駝絨外套,跪坐在地上淡淡說到:「若惜,你在埋怨我?」
「雪姨,哪有?你錯怪我了。只覺得背上象著了一把火,疼死我了!」耷拉著腦袋,無奈的說。
「若惜,別怪我……這副」澠夜叉姬「對你會有用處的。」撫著她背後的一片紅腫,若有所指地安慰著。
澠夜叉姬?聽起來跟「八重坦姬」差不多嘛!也那麼嚇人嗎?都不知道那刺青師傅一連幾日在她背上忙活著什麼?不會也是個妖怪吧?太恐怖了!
「好了,你休息吧。我還有事,這就走了……」起身,出了門。
車了上,梅如雪掏出設置成無聲的手機,無奈地翻看著,上面的號碼全是來自梅園的,怎麼又沒完沒了的打電話呢?該死!情緒極差,隨手關掉電源,駕著黑色的豐田跑車,在蜿蜒的山路上超速行駛著……
「阿姐,忠哥急著找你。」梅傳忠的爪牙將車子停在通往凝香園的路口。看見那輛飛馳而來的黑色「大贏家」,驅車上前攔住她。
「他人在哪裡?」又在梅園嗎?這次就算殺了她,她也不會再去了。
「在梅園。請阿姐這就過去!」講話的男子一身白衣,彬彬有禮。
「告訴他,我不舒服,有事找傳孝吧。」幾乎快要窒息,內心極其壓抑。
「對不起阿姐,忠哥吩咐,今天一定要見到你!」
話還沒講完,梅如雪忽然放聲咒罵:「我不去!你聾了嗎?到底有沒有聽到啊!」要殺要剮隨便他,她不要去梅園,她受夠了!狠踩油門,直奔自己的家……
梅傳孝剛要出門,正巧碰到自外面歸來的妻子,「如雪,身體不舒服嗎?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啊?」
「只是累了,我沒事。放心,去做事吧。」隨便敷衍了一句,腳步始終沒有停下。
唉……算了,誰知道她到底有多少事情瞞著他?但願她能自己照顧好自己吧。女人太有本事,男人會迷失自己,在她面前,總覺得自己非常多餘。作為丈夫,他有責任保護妻子,可她什麼事都習慣自己搞定,哪還用得著他呀!回頭看了一眼那單薄的背影,滿心落寞油然而生……
回房後,梅如雪虛軟無力地蜷縮在大床上。烏黑的長髮散落下來,遮住了慘白的臉龐。老天啊,一個雷劈死她算了!像她這樣活著的女人怎麼還不遭天譴呢?望著窗外潔淨的碧空,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誰?依稀聽到走廊上傳來鏗鏘的腳步聲,猛然坐起,霎時瞪大了眼睛。心神未定,梅傳忠已砰得一聲踹開房門,飛揚跋扈地往門當中一橫。
「你……怎麼是你?」櫻唇微張,幾乎忘記了喘氣。
「梅如雪,你又惹我生氣!」用力關閉了房門,一副想殺人的口氣。
「出去!梅傳忠,你給我出去!你聽到沒有?」對著用力扯下領帶的男子,聲嘶力竭地喊著。
對方表情陰沉,大步衝到床前,扼住她的喉嚨低吼著:「躲著我?該死!我想要你的時候,你是逃不掉的!」
喉嚨被死死壓迫著,掙著最後一絲微弱的氣息乞求著:「你快離開這兒……不要被傳孝……碰到……」含混的話音中帶著嘶嘶喘鳴,眼看就要斷氣了。
猛然放開她,站直身體,囂張地說:「別擔心,傳孝不會回來的!」來此之前,他已提前給那小子安排了做不完的工作。
「放心了?」邪魅一笑,「那就開始吧……」猛一低頭,將她顫抖的唇瓣吞沒。
「不要……別……忠……呵……」她掙扎不過……
「梅如雪……你給我聽清楚……別再妄想拒絕我!」她身上的衣衫被他件件剝落……
「魔鬼……呵……你憑什麼這樣對我……憑什麼!」淒然淚下,無助地承受著……
梅園中芳菲盡落,艷陽下依稀可見零星的花蕊在嫩綠的枝葉間閃爍。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郁芳菲坐在虯枝盤曲的梅樹下,靜靜望著鎖得嚴嚴實實的鐵門。依舊是一件旗袍,因為天氣的關係,搭著一條同色系的披巾。灰白的旗袍上拼合著抽像的幾何圖案,臉上的妝色淡得不能再淡。
「阿嫂,別在園子裡坐得太久了,當心著涼。」身著一襲麻黃的梅傳孝溫和地奉勸著。下午在會議室裡談事的時候,透過窗子見她坐在樹下太久了。
「傳孝。」淡淡一笑,起身望向他,「忙完了嗎?」
「是的。進去坐吧。」向後退了一小步,恭敬地傍襯著她。
轉身揚起嘴角,沒再講話……
沉重的鐵門緩緩開啟,奢華的賓利房車緩緩駛入園內。「哦,大哥回來了。」梅傳孝輕揚嘴角,隨口說到。
「我先進去了。」郁芳菲輕柔的腳步只停了短短半秒。
貼身保鏢將車門打開,梅傳忠自房車後門下來,欣然說到:「傳孝,事情談得如何?走,我們書房裡說……」
郁芳菲坐在客廳的歐式沙發上表情淡漠,冷冷看了兩人一眼,一句話都沒有說。舉目望向窗外,暗自猜測:這麼久以來,傳孝一直被蒙在鼓裡嗎?梅傳忠啊梅傳忠,著實佩服你人前人後的兩張面孔!
夜幕降臨的時候,梅若惜背後的「澠夜叉姬」終於大功告成。刺青師嘰裡咕嚕的說了些日本話,隨即鞠躬離去。
這就好了嗎?梅若惜終於大大喘了一口氣,迫不及待將赤裸的身體支起。轉頭向後看了看,腰側的半朵菊花赫然收在眼底。好酷哦!忽然感覺輕飄飄的,幾乎有些認不得自己。
跑進寬敞的浴室,背對著牆壁上的鏡子,盡量將脖子向後使勁的轉了轉:背上刺著的那個美女就是「澠夜叉姬」嗎?不錯啊!除了手拿鋼叉,一身鎧甲,跟普通的浮世繪美女沒什麼兩樣嘛!身邊還簇擁著那麼多抽像的雲紋與怒放的菊花,酷畢啦!唯一的遺憾就是,怎麼看自己都不像好人了啦!可好人應該是什麼樣的呢?這個問題實在是很難回答!
從現在開始,她可以算是黑社會分子了嗎?整個台北像她這麼拉風的女人也沒幾個吧?呵呵……完了,一輩子的清白就這樣交代了。還記得雪姨的那句話:人不能選擇命運,是命運選擇了人。呵呵,太深奧了!她才十七,本該是風花雪月的年紀……唉,像淑惠那樣跟小男生拉拉小手,哭哭鼻子大概是沒希望了。對了,先把刺青完成的消息告訴雪姨。
床櫃上的電話不停地響著,梅如雪遠遠望著,久久不曾接起。**的蜷縮在床上,散亂的長髮半掩著瑟縮的身體。緊閉的嘴唇幾乎失去了血色,枕在頰畔的秀髮被淚水濕透了。梅傳忠這個魔鬼,一定要毀了她嗎?他們之間這些見不得人的事,讓傳孝知道可怎麼了得?他,他居然還追到了凝香園,怎麼能當傳孝不存在呢?
出什麼事了嗎?雪姨怎麼不接電話啊?梅若惜有些擔心,無奈地掛斷了電話。
十分鐘後,電話鈴聲大作,以為是雪姨回了電話,看都沒看就接起來了:「喂,怎麼不接電話啊?害我一直擔心了啦!」
「我哪有打過電話啊,我是淑惠啦!拜託,你到底死哪裡去了?一連幾天不去上課,害我編謊都編不圓了,被老師罵慘了啦!」
「怎麼是你啊?雪姨叫我來凝香園有事,大概明天就能回去了!喂,不許帶男生回咱們的窩,尤其不許睡我的床,你聽到了麼?」口氣超暴。
「知道了!明天一定要去學校報道,否則咱們倆一起完蛋了!」
「少廢話啦,到時候再說。」誰知道明天又會發生什麼?何況她都一腳踏進黑社會了,哪還有什麼心情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