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始有了惶恐,極力想要控制顫抖的雙手,那一道細如青煙的門簾似有千斤重量。
朝陽照射著她蒼白的臉,一點一點描繪成赤金,額頭上冷汗密密匝匝地冒了出來。
「等等。皇上既然剛剛睡去,老臣也不變著急一時覲見。」孝公終於開了口。「老臣暫且告退,兩個時辰之後再來叨擾。」
這場心理較量,她贏了。暗暗鬆了口氣,轉身吩咐下去,「玉公公,將孝公大人安置在景仁殿歇息。」
墨焰開始嘔吐,吐的翻江倒海,吐出了青綠的苦膽。
手揪在胸口,一連喝了三杯茉莉花茶,才稍微洗去嘴裡的苦楚。但胸口依舊一陣陣的抽搐。
過了良久,才平穩下來,漸漸恢復的元氣,說,「娘娘,你整日待在房中,難為你了。這會,總算將孝公蒙騙過去。」
綰妃搖了搖頭,「只能騙得了一時,他兩個時辰之後,還會回來。」沉思了一會,突然一把抓住墨焰的手:「天下,只有二公主能夠擔當。只是如今朝中結黨營私大有人在,二公主勢單力薄,若這時接管朝政,只怕群臣有非議,不如等大將軍進京之後再昭告天下,有大將軍在,其他人也不敢妄自菲薄。目前最要緊的就是將皇上的屍身找個安全的地方藏好,若是此時被居心叵測的人發現,天下定要大亂。」
墨焰被她說的一怔。說,「那就安葬了吧。擱的太久味道愈重,熏再多七夜草也難以將屍臭掩住。我現在擔心孝公已經有所察覺,只怕門外已經有耳目留守。」她掃視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角落的一株巨大的玫瑰樹下。
老玫枝繁葉肥,枝盤根結,頂著,托著,掩著,無數殷紅嬌艷的花朵。枝頭,成抱成團,花如鬥棋。
墨焰用手指了指,說,「就將父皇暫且埋葬於那吧。」
綰妃顯然一驚,她猶豫了一會,閉上眼,用力地點頭。
不多時,新墳鑄成。
隔著黑色的泥土,墨焰扶著鐵鏟,忍不住哭了。
一切宛如幻境,幾日前還與父皇一同賞過這嬌紅的玫瑰。如今秋風將它染的更紅,更艷,只是昔日賞花之人,如今以葬身花下。
她哭,又忍不住笑。
——父皇愛花,最愛的是晚香玉,偏偏卻不能棲身晚香玉,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她暗暗發誓,來年春時,定要在這水月寢的院子裡,植上滿滿的晚香玉。
未離宮的方向,又有焦尾琴的聲音傳來,伴隨的著那一曲哀婉的《輓歌》: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這是東晉國第一男寵的歌聲的,那悲慼的音調水霧一般裊散在空氣之中,更令她感到哀傷。
身畔,不知何處襲來的風,輕輕一吹飄飄忽忽撒落了一地的瑰麗花瓣……
陽光下,如血一般殷紅。
玉福急匆匆地走進院子。
此刻,院子裡只有綰妃一個人,獨自對照老玫發呆,面前的茶已經放的涼了,她依舊一動不動的坐著。
濃重的七夜草香味漸漸減退,換成了皇上最愛的晚香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