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遲寒之地和冰月王朝的兩隊人馬,在和雪域之國國君道別之後,浩浩蕩蕩的向邊境出發了
在分別通往遲寒和冰月的岔路口,薩姆爾勒住了韁繩,他飛身下馬,就在此時,藍心寧攙扶著裴天諾自馬車上走了下來
裴天諾沖藍心寧微微一笑,藍心寧默契的鬆開了自己的手,她知道天諾一向好強,又怎麼肯在人前示弱呢
「天諾兄,你我今日就此別過,希望還有機會再見到你」,薩姆爾真誠的說道
裴天諾淡笑,「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的知己,他日,裴天諾不死,一定親自去遲寒拜會兄長」
「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兄長,生死有命,天諾看得開,只是三弟剛剛登基,百廢待興,希望兄長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不要說我和天浩一見如故,就是單單看你我相交一場的情分,遲寒之地也絕對不會侵犯冰月。而且,本王答應過你,遲寒、冰月永世修好,你大可以放心」,薩姆爾敬重的說道:「兄長如今身體欠佳,還在憂國憂民,真是讓薩姆爾自愧不如」
「有兄長這句話,天諾也就沒有後顧之憂了」,裴天諾淡淡的笑道
「你多多保重」,說話間,薩姆爾張開雙臂緊緊的和裴天諾擁抱在了一起,在他耳邊低語:「得此佳人,肯陪你生死與共,你千萬不要輕言放棄,好好要珍惜啊」
裴天諾點了點頭:「天諾明白」
薩姆爾鬆開了自己的大手,匆匆看了看裴天諾身後的藍心寧,笑道:「天諾,鳳凰,咱們就此別過,有緣再見」
「保重」,裴天諾笑道
他身後藍心寧始終沒有開口,只是眼睛已經紅了,薩姆爾心中又是一陣酸痛,她肯為自己的離去而傷心,不就說明自己在她心中還是有一席之地的,他付出的也算是有了回報
不再多說,薩姆爾快步走回自己的坐騎身邊,翻身上馬,一揚馬鞭,飛身而去,捲起了滾滾沙塵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這位意氣風發、豪情萬丈的知己良友」,裴天諾看著薩姆爾的背影,低聲說道
「會的,一定會的」,藍心寧走了過來,扶著裴天諾,似乎是在自我安慰的笑道:「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去浪跡天涯,到時候路過遲寒,就可以去拜會他了,不是嗎?」
「好啊」,裴天諾不忍她失望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們也啟程吧」,藍心寧笑著說道
馬車在路上顛簸了四、五天,終於在黃昏的時候駛入了冰月王朝的關內。
藍心寧小心翼翼的攙扶著裴天諾走下馬車,車外跪倒了一地的文武大臣、三軍將士和邊境上的黎民百姓,最前面的是依舊是一身白色蟒袍的裴天浩,他身後是年邁的國舅爺、太傅、大將軍···,冰月王朝舉足輕重的人物都來到了這個邊城小鎮
「恭迎皇上、瑾月貴妃,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瑾月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眾人在裴天諾走下馬車的時候,高聲喚道
裴天諾與藍心寧相視一望,劍眉微微皺在了一起,他掙開了藍心寧的攙扶,走到裴天浩身邊,扶起了他既他身後的眾位大臣:「大家快快平身」
見眾人緩緩的站了起來,裴天諾拽著裴天浩走到一邊,這才壓低了聲音責怪道:「我說過很多次,不許你拜我,今日為何如此?再說,我離開冰月之時,已經下旨將皇位讓賢給你,要跪也是我跪你啊」
說話間,他就要屈膝下跪,裴天浩一把抱住了他,眼中的淚水控制不住的滾落下來,「皇兄,為什麼不告訴我實情?」
「告訴你實情,你還肯回來嗎?」,裴天諾得意的笑道:「怎麼了,從小到大,你又不是第一次被我算計,小的時候被我欺負,也沒見你哭過,今天是怎麼了,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是我冰月王朝的主宰,怎麼可以在眾人面前落淚,豈不又是大統?」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件事」,裴天浩忙拭去眼淚,心疼的說道:「你身中劇毒,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裴天諾心中一緊,暗暗歎了一口氣,緊張的問道:「這世上果然沒有不透風的牆,你知道了?有沒有告訴母后?」
「如果告訴了母后,你認為她還能坐得住嗎?」,裴天浩不滿的說道:「你想要自由,想要和瑾月貴妃雙宿雙飛,我都可以理解,但是你不可以無視自己的身體,如果你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不要說我受不了,只是單單說母后,你怎麼忍心風燭殘年的她再去承受一次痛失愛子的痛苦啊」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啊」,裴天諾歎了一口氣:「但是毒素已經深入五臟六腑,回天無力,我只是希望可以在僅剩的這幾個月裡,好好的陪陪心寧」
說話間,他伸出了手,藍心寧默契的走向前,握住了裴天諾的大手
「皇兄,我們可以遍訪名醫,可以···」
「天浩,生死有命,我都已經不再介懷,你又何必如此執著?」
「我不可以沒有二哥,母后不可以沒有愛子,冰月王朝不可以沒有他們愛民如子的皇上,皇兄,望你三思」,裴天浩黯然說完,又跪倒在地
「望皇上三思」
「望皇上三思」,身後,人群高聲喚道,聲音淒涼、委婉,一聲高過一聲,在冰月王朝的邊關響徹大地···
裴天諾的劍眉緊緊的皺在了一起,身體微微晃了晃,藍心寧忙用盡全力去支撐他,不肯讓他倒下。
裴天諾咳嗽了幾聲後,喘息著衝她微微一笑,「我沒事」
藍心寧沒有說話,將頭轉向了一邊,默默地擦拭著眼睛裡流出的淚水
裴天浩更是一陣心疼,「皇兄,你還好吧?」
「不好,一點也不好」,裴天諾回頭看了看跪倒在地的大臣和百姓,歎了一口氣,「天浩,你好厲害,竟然用他們威脅我」
「皇兄怎麼說我都可以,但是我絕對不會讓你放任自流,不去珍惜自己的生命,如果今天你一意孤行,一定要離開的話,除非從我的屍體上邁過去」
裴天諾第一次看到裴天浩如此堅決,他笑了,「誰說我們冰月王朝的逍遙王爺溫文儒雅,恬淡如玉,怒髮衝冠的樣子比我發火的時候還要嚇人」
藍心寧也是微微一愣,低聲說道:「王爺,我已經請諾僕去找我大哥了,現在也只有他可以救天諾,你且放寬心」
「心寧,皇兄任性妄為,你怎麼也如此縱容他啊?」,裴天浩還是一臉的黯然的責怪道
「不管心寧的事,是我希望可以和她故地重遊,再說,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就算沒有中毒,你認為如此嚴重的心悸之症就不會讓我早逝嗎?」
「皇兄···」
「好了,我知道你是關心我,害怕我有三長兩短,但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沒有人真的可以長命百歲,就更不要說什麼萬歲了,我看得開,你也要看得開,好不好?」
裴天浩黯然說道:「皇兄,你真的要去萬泉山?」
「一定要去,只要不嚥下最後的這一口氣,我一定要去萬泉山」,裴天諾的語氣很堅決
「好,我不再阻攔,但是你也得退一步」,裴天浩痛聲說道:「母后還在皇宮內等候,她很掛念你,也很想念心寧,她希望可以你們可以在舉行完婚禮後離開」
裴天諾的眼中黯然失色了,做為一個兒子,他不能盡孝道已經讓他痛心疾首了,如今還要讓年邁的母親為自己擔心,更是不孝!
看他如此難過,藍心寧柔聲說道:「天諾,我們不如先回去看看母后再走,好不好?好久都沒有看到她老人家了,我也好想她」
「皇兄,連心寧都這麼說了,您就隨我回去看看母后吧」
「可是,你看我現在的樣子,一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樣子,母后看了豈不更是擔憂?」,裴天諾憂心忡忡的說道
裴天浩語塞了,眼前的哥哥的確面色蒼白,嘴唇微微發紫,不時的劇烈咳嗽,又怎麼能瞞得過母后的眼睛?
「對了,心寧」,裴天諾突然喚道
「在,我一直都在啊」,藍心寧心中一緊,她擔心的看著裴天諾
「有沒有什麼藥物可以暫時壓制住我體內的毒素,不讓母后看出破綻」,裴天諾問道
果然,他真的想到了,藍心寧下意識的咬了一下嘴唇,低頭沒有回答
裴天諾看出了她的猶豫,笑道:「有,對不對?」
「天諾」,她的心事總是逃不過他的雙目
「讓我猜中了,看你如此為難,這種藥對我一定沒有好處」,裴天諾洞察一切的說道
藍心寧黯然點了點頭,低聲說道:「雖然有一種藥可以暫時壓住毒性,但是一旦毒性破除,藥力反噬的話,你會受不了的,而且···」
她再也說不下去,她不敢再想像下去
「我會死的更快,對不對?」
「天諾,不要逼我,好不好?」,藍心寧哀求道
「皇兄,不,你不可以吃那種藥」,裴天浩焦急的說道:「我錯了,我不應該自作聰明來邊關等你,更不該要你和我回宮,你現在就動身去萬泉山吧,母后那裡,我自會替你遮掩」
笑著搖了搖頭,裴天諾笑道:「做為兒子,不能在母親膝下盡孝已經是不孝了,如果連母親想要再見我一面的小小要求,我都做不到,那我還有何面目在這世上苟延殘喘?」
「天諾」
「皇兄」
兩人異口同聲的喚道,那聲音中滿是哀傷和心疼
裴天諾擺了擺手,「心寧,你寫下藥方,讓小德子幫我抓藥,我希望可以健健康康的出現在母后面前」
藍心寧的眼淚流了出來,她瞭解他的心思,知道他的擔憂,暗暗歎了一口氣,藍心寧沒有再去制止,微微點了點頭,「好,我去寫」
看著她黯然轉身,裴天諾又說:「天浩,幫我最後一個忙」
「皇兄,你說」
「我答應過心寧,會給她一個最隆重、最難忘的婚禮,你···」,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裴天諾的話
裴天浩心疼的扶住他,低沉的說道:「皇兄,放心,我一定會置辦一場最隆重、最浪漫的婚禮,讓你心寧都滿意的」
「謝謝」,裴天諾吃力的說道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心情也隨著變得暗淡、傷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