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晚咋暖還涼,藍心寧獨自立於遲寒之地行館外的那條小溪邊,四周景色美不勝收,她卻無心觀賞,她的影子被行館門外的燈籠拉的很長,夜色下的她顯得那麼單薄、落寞和楚楚可人
薩姆爾緩步走了過來,在她身邊兩三步之外,停住了腳步,「天諾兄,還好吧?」
「他還沒有醒」,藍心寧抬頭苦笑道,臉上依稀可以看見淚痕
薩姆爾一陣心疼,劍眉皺在了一起,「很嚴重?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明天一早,我們就要會冰月了」,藍心寧答非所問的說道
薩姆爾微微一楞,「也對,那是你們的家,人遲早都是要回家的,我也不例外,明早我也要動身會遲寒了」
藍心寧聽得出他話中的落寞,微微歎了一口氣,柔聲說道:「我這一生雖然只愛裴天諾一人,但是卻總是欠下許多情債無法償還,薩姆爾,雖然知道說對不起對你沒有任何意義,但是我還是想要對你說聲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我說過了,愛你是我的事情,你不用為此介懷」,薩姆爾歎了一口氣,將目光投向了遠方的夜空,「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你一聲招呼,薩姆爾一定會出現,鳳凰,我還是願意等下去」
「薩姆爾,你這又是何苦呢?」
「我說過了,你有你的無奈,我也有我的無奈」,薩姆爾笑道:「你愛的執著,我愛的癡迷,就當是我上輩子欠了你太多,今生要來還吧」
「薩姆爾,你是一個好人,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一個真心愛你,你也真心以對的女人,而我,我和裴天諾生生世世都不可能分開,所以除了抱歉,我什麼都不能給你」
「我什麼也沒有向你要啊」,薩姆爾淡淡笑了,「裴天諾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只可惜···」,薩姆爾不忍說下去了
「今生我們愛得太苦,不但讓彼此傷痕纍纍,也連累了身邊的親人、朋友陪我們一起傷心、難過。最可氣的是經歷了這麼多的考驗,上天還是不肯讓我們在一起,那麼,我們只能祈求來世了」,藍心寧的聲音很輕,但是卻很堅定
薩姆爾心頭一驚,他睜大了眼睛,問道:「鳳凰,你答應我,千萬不要胡思亂想,更不要去做傻事,好不好?」
「薩姆爾,我早就想要問你了,你明知道我的真名是藍心寧,為什麼就是不肯叫我藍心寧呢?」,
這個話題太沉重了,藍心寧不想他陪著一起痛苦,黯然轉移了話題
「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是雪域之國的女神醫啊?」,薩姆爾很配合的回答道,「你忘了我這條命還是你救回來的呢」
笑容淡淡的浮現在了藍心寧的臉上,「是啊,你認識的人的確是火鳳凰,好吧,我願意在你面前做火鳳凰」
薩姆爾凝視望去,月光下,一身白色長衫的藍心寧格外的清新脫俗,淡淡的憂傷,含淚的雙眸,如此絕代佳人,她的笑顏卻不肯為自己展現
黯然歎了一口氣,「我們還有機會再見吧?」
「還是不要再見了」,藍心寧淡淡的說道:「我要和天諾一起回冰月以後不會再離開家鄉了,而你是遲寒的國君,身上有太多的包袱和責任,而且你為了我荒廢了太多的時光,既然知道相見無益,又何必自尋煩惱」
「我答應過天諾兄,要替他照顧你」薩姆爾在心中黯然說道:只要你點一下頭,我也可以為了你放棄王位、放棄我所擁有的一切
「不用了,我是他的妻子,照顧我是他的責任」,藍心寧笑道:「他賴不掉的」
「真的已經下定決心陪著他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
「對,我已經讓諾僕去找我大哥了,只要可以找到他,天諾就還有一線生機」
「藍兄?他不在雪域嗎?」
「我答應你隨你會遲寒,大哥也就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他和楓眠姐姐已經相約去浪跡天涯了,我不知道諾僕可不可以在天諾毒發之前找到他們」
「原來如此,天諾兄宅心仁厚,是個好人,老天爺會眷顧好人,你放心吧」
「我知道,我會堅持下去的」
薩姆爾點了點頭,黯然說道:「既然已經決定了,那麼就笑著面對,不要讓他在擔心你,好好的照顧天諾兄,我們就在此說聲再見吧」
「珍重」,藍心寧心有不捨的說道
「可不可以在我離開之前,滿足我一個小小的心願?」
「你說,只要我可以做到,我一定不會推辭」
「還記得初見時,你回眸一笑讓我癡迷至今,今日別離在即,可不可以再讓我看到你的笑容?」
藍心寧心頭一顫,她欠他太多,但是卻沒有機會回報,想到這,她抬起頭來,雙眸流轉著嫵媚,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薩姆爾,一路順風」
薩姆爾的目光戀戀不捨的停留在她的身上,眼前浮現出初見時她面紗隨風滑落時的樣子,那千嬌百媚的笑容、那傾國傾城的容顏都深入他的心中,只怕終其一生,他也無法再忘懷了吧?
黯然歎了一口氣,下了很大的決心,薩姆爾強迫自己轉回身去,大步走入夜色之中,大聲說道:「火鳳凰,不要忘了我的承諾,無論何時,薩姆爾都會在草原上等你」
「謝謝」,藍心寧望著他的背影越走越遠,低聲說道
回到冰月使館的時候,裴天諾已經醒了。
月光下,他半側著臉躺在床上,眉宇間罩著淡淡的光暈,蒼白的臉色卻絲毫不能影響他無以倫比的俊美和渾然天成的王者之氣。
在見到藍心寧的那一刻,他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了淡淡的笑容,「心寧,你去呢了?」
藍心寧淡笑著坐到裴天諾的身邊,扶他坐了起來,自宮女手中接過藥碗,柔聲說道:「明天一早就要走了,我去和薩姆爾道別」
點了點頭,裴天諾說:「薩姆爾是個好人,我們好像都欠他太多了」
藍心寧輕輕的吹著碗裡的藥,抬頭埋怨道:「都怪你,誰讓你自以為是的安排我的未來,你怎麼就知道我會喜歡上他?」
「同樣是中毒受傷,同樣是國君,同樣是被你所救,又同樣是一見鍾情愛上你,你不覺得有太多的巧合嗎?也許冥冥中早已經有安排,也不一定啊?」,裴天諾試探的說道
藍心寧抬眼看了裴天諾一眼,復又低下了頭,低聲說道:「那又如何?你都說了那只是巧合,就算是冥冥中的安排又能怎樣?藍心寧愛的只有裴天諾,你要是再說,我真的會生氣了」
「心寧」,裴天諾心疼的喚道,看她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他不忍說下去,黯然歎了一口氣
「喝藥吧」,藍心寧抬起頭來,臉上恢復了淡淡的笑容
裴天諾的劍眉擰在了一起,沉聲說道:「我身體裡的毒素已經蔓延至五臟六腑,這些藥對我根本沒有任何作用,我不想喝」
「就算不可以完全解毒,但是卻可以壓製毒素啊」,藍心寧的眼淚倏然而下,「你答應過我要陪我一起慢慢變老的,怎麼可以輕易放棄?」
「心寧——」,裴天諾黯然歎了一口氣,接過了藥碗,「現在我總算知道為什麼小德子一看到你來了,就手舞足蹈的,原來他是知道只有你可以降服得了我,在你面前,我總是手足無措,沒有半點辦法」
看著他皺著眉頭把藥喝完,藍心寧才笑了,「知道就好,以後要乖乖的吃藥,不許任性,不許不聽我的話」
「知道了,娘子」,裴天諾笑著伸手輕輕拭去了藍心寧臉上的淚水
兩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一起,那麼深情,那麼專注
藍心寧揮了揮手,屋內的宮女、內侍全部都退了下去,她趴在了裴天諾的懷中,抬起頭來,臉已經緋紅了,她含羞帶怯的低聲問道:「天諾,你出征前的那個晚上,你曾經和我說過一句話,你還記得嗎?」
愛煞她含羞帶怯的樣子,時至今日,每每看到她如此嬌羞的樣子,裴天諾還是會心跳加速,笑容浮現在他蒼白的臉上,但是···
他淺笑:「好久以前的事了,我都忘記了」
「撒謊」,藍心寧嬌嗔的橫了他一眼,「我不相信你能忘記,不要去想你身中劇毒,也不要去想你命不久矣,我們是久別重逢的夫妻啊,為什麼總是讓那些無謂的瑣事絆住我們的腳步,天諾」
「可是···」
「沒有可是,你又不是逍遙王爺,怎麼也可是、可是的」,藍心寧自他懷中離開了,不悅的說道:「我知道了,現在我是昨日黃花,你恨不得馬上把我推開,對不對?」
「才不是呢」,裴天諾再一次將她拉入懷中,笑道:「你是我的寶,我怎麼可能把你推開,我錯了,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我已經生氣了,我們是夫妻啊,是要生死與共、白頭到老的夫妻啊,難道就是因為你中了毒、受了傷,我就可以不再是你的妻子嗎?在你眼中,我藍心寧只是一個可以共安逸,卻不可以共患難的人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剛剛的話當我沒有說」,藍心寧還是悶悶的生著氣
「不許,說過的話,撲出去的水,哪能收得回?」,裴天諾在她臉頰上留下重重的一吻,「我真的知道錯了,你說的對,我們是夫妻,就算明天就要陰陽兩隔,我們也是夫妻,我再也不會有所顧及,更不會讓你離開,在我生命沒有走的盡頭的每一天,我們都一起面對,好好珍惜」
「真的?」藍心寧笑了:「不再推開我?」
裴天諾忙搖頭,淺笑:「不敢,再也不敢了」
藍心寧癡情的說道:「這還差不多,你忘記了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藍心寧和裴天諾是生生世世都不能分離的,死亡也不能把你我分開」
裴天諾低頭,在她耳邊低語:「我還記得出征那晚,我對你說,我想要一個孩子,一個屬於你我的孩子,心寧,今夜,可不可以給我?」
藍心寧抬起頭來,眼中含著清水一般的笑意,「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天諾,你就是我今生認定的良人,生死與共、不離不棄」
「心寧,我愛你」,裴天諾沉沉的喘息著,低頭急促的吻著藍心寧的額頭、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