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飛晚上沒地方去,只能又回到1324房。田主任的好意他哪裡能領受,否則那不就是一個笑話!人家會以為他害怕了!自己一身是膽,什麼時候怕過?
黑暗中坐在沙發上,臨飛守到了臨晨一點鐘,見沒有什麼動靜這才上床休息。
凌晨四點鐘左右,門外走廊內躡手躡腳地出現了十幾名一身零碎的重裝警察,他們分別圍住了1324房的兩邊。胖警察詹姆斯是今天行動隊的隊長,昨天下午接到情報,說1324房來了一名偷渡客,身上攜帶有毒品。詹姆斯便立即組織人馬並做了周密的安排,直到下半夜他才領著人按著早先的便衣幹探指定的地方搜到13樓。此時,他抬腕看了手錶一眼,便一擼頂天立地的啤酒肚子然後頗為瀟灑地一揮手,邊上一名爆破手身披著重甲從牆角蹬出猛地對著對門精準地撲了上去,「光!」一聲巨響,門板幾乎是在沒有什麼懸念的情況下就整個地趴下,同時倒在門板上的爆破手按訓練的標準動作就地側身一滾,身子便貼在了牆面,把他打通的道路及時地讓開,身後的警察們立即爭分奪妙地蜂擁而入,無數道手電筒光柱直射在毯子隆起的床前,前面的警察被後面黑丫丫的警察們沖擠下站立不住便都朝著床上猛壓了上去,然後鋼絲床在這種龐大的巨壓下轟然散架,所有人都摔成了一堆肉山,又活像是一隻巨型的多腳蜘蛛。
室內燈火通明。
壓在一堆的警察們也都陸續地爬了起來,被壓在最下面的人也被摻起,但已經是鼻青臉腫,嘴角滴著血,他站起來就罵:「狗娘養的,誰讓你們全上的!」說得大家都別轉頭想笑,原來被壓在最下面的人是隊長詹姆斯,整張臉都快變了形。而大家此時才發現散架的床上除了一團毛毯外並無一人,頓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有人醒悟起來疾速地竄到窗口,可下面安排的高強度探照燈早射到窗口,任瞎子也看得清牆面上除了白影什麼也沒有。
咦?人呢?詹姆斯心裡暗暗焦急,難道情報不准?這真是她娘的,叫人給涮了?還是那小子早溜了?
仔細搜查過後仍然未果,詹姆斯只好收隊灰溜溜地走了。因為擾了民,很多人出房指責詹姆斯他們,揚言第二天要到警局去投訴,並打電話招新聞記者同往。
詹姆斯最後一個上車離開的時候,他看見一個人影鬱鬱寡歡地慢慢踱步進入單元,站在電梯面前等著電梯,他看得很仔細,那個人他很熟,不由得啐了一口,一抹嘴角的血跡,自言自語地狐疑道:「他來幹什麼?」
1324房的門洞開著,原是緊閉並立著的門現在卻安安靜靜地倒在地板上,室內的燈也關了,裡面黑咕隆咚,走廊的燈光冷冷地灑在門板上,顯得灰蒙而看不清顏色。一道人影慢慢地移了進來,最後把門板上的光線完全覆蓋。他走進房內,腳步聲音不大卻邁得沉穩有力,一直走到室內的中央,腳邊忽「聽」的一聲發出金屬響,來人挪動腳跟,偏過身子左右看著,然後,他默不作聲一直立在那一動不動,似在考慮什麼。良久,他終於返轉身朝門口走去。才走了幾步,室內忽地燈光大亮,準備離開的此人急忙下意識地用手掌擋住燈光的芒刺,另一支手就從衣內掏出手槍,可還來不及對著目標,只覺面前人影一晃,他那支本應要對著來人的槍口此時卻頂在了自己的胸膛前。他想掙扎,可手腕上使不出勁,對手頂著他一路往後退,直到背部完全地貼在了牆面上再也動彈不得,這時他才看清楚面前的人。
「是你?!」
「是你?」
倆人異口同聲地驚呼。
臨飛鬆開雙臂,道:「你怎麼會在這?」
「我怎麼不在這,我是來看看你!你這又是怎麼了?」 巴雄回應道。一邊收槍入懷,一邊走到門口把開關「吧嗒」一按,屋裡頓時又漆黑一團。巴雄慢慢地踅轉身走到沙發邊與臨飛挨著坐下。這時他才輕呼了一口氣,似有把胸腔內不愉快的濁氣全要呼將出來一般。他說:「我打了田大姐的電話,他說你昨天下午出了事!」
「什麼時候打的電話?」臨飛接著他的話很快地問道。
「就剛才沒一會兒的功夫,我正好路過這,沒想到見到一票警察剛剛離去,隱約感到不妙,不知道怎麼回事?便打了個電話問田主任。心裡感覺這幫警察好像跟你有關似的,沒想到還真是衝著你來的!你這才剛來就得罪了誰?」巴雄顯得心事重重。
「這麼早就打電話?你和田主任這都是剛起來呢還是一夜未睡呀?」臨飛話裡有話地問道。
「我是每天起得早,睡得晚,干咱這行的,成天繃得緊,想睡也不踏實,田主任也是這樣,不過,大姐她懂得保養,你看都六十的人了,看著還像是五十幾的人似的。」巴雄話題有點偏了。
「我是問你們這是剛起來還是一夜未睡?你都扯些什麼?」臨飛不依不撓地重複問道。
巴雄立即警惕且不滿地應道:「你什麼意思?」
「呵呵……你不覺得你很奇怪嗎?現在幾點?」臨飛忽提出別的問題,讓巴雄有點摸不著頭腦。
「五點了。你看看天亮了,哎,你剛說奇怪?奇怪什麼?」巴雄偏頭用手指著窗外的天色,轉頭回問臨飛。
臨飛側目看著巴雄,半晌說:「怎麼他們剛走,你就來了,這麼巧?」
「你的意思是說我在搗你的鬼?」巴雄臉皮繃得鐵緊,但看不出是慍怒還是心虛。
「情況不明,還不敢這麼說!」臨飛說完便看著窗外濛濛的色彩雲。
巴雄還記得臨飛前面的那句話,便冷哼一聲:「巧?哼!是巧得很,合在我身上,我也會這麼想的。你想知道原委?」
「能說嗎?」
「我光明正大,有什麼不能說的?」巴雄終於忍不住了,語氣裡含著憤怒。
「光明正大?!」臨飛玩味著巴雄的話頭。
巴雄默不作聲地看著臨飛。
臨飛知道問什麼都沒用,便乾脆轉過頭問:「惠斐麗的兩千五百萬下落不明!這事你總得有個說法吧?」
「這個,哼!我說不清楚,要是能說清楚,我早就說清楚了!本來上次在銀行裡查卡時,數字是準確無誤的!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上面卻說少了兩千五百萬,我當時頭都大了!接著惠斐麗就失了蹤。然後過了……大概兩個月吧,有一天我接到電話,叫我回大同查查,說不定有收穫,結果真有收穫,那惠斐麗在大同商業3號街的垃圾箱中找到了。真是活見了鬼!不過話說回來,我又不是搞刑案調查的警察!這行我並不專業!老頭那都快把人逼瘋了!操!」巴雄說到這,一副很懊惱的樣子。
臨飛沉思了良久,忽抬頭問:「你剛才說什麼?你是接到電話才發現惠斐麗的?那你知道打電話的這個人是誰嗎?」
「就是不知道嘛!知道我早把人拎出來了!不過打電話的那個人是個女的,鼻音很重,聽不出囫圇話音來,估計是做了偽裝,但絕對是個女的,這點我可以保證。」巴雄說到這沉浸於回憶當中,他在想著細節,看有沒有漏掉什麼。
臨飛心下暗自道:「這會是誰呢?」遂又問:「你能確定打電話人的年齡嗎?講中文還是英文,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
「講英文。」
「年齡呢?」
「這個,不敢肯定。」巴雄仍在思索。
「多大?」臨飛飛快地問道。
「四十左右,我想應該還是有的吧?反正不會是很年輕女人的聲音。」巴雄回應。
「女人的聲音四十、六十是很難分辯的,如果平時有保護嗓子習慣的女人來說,就更聽不出來了。」臨飛接著巴雄的話分析道。
「你什麼意思?為什麼想到這上面去了?你該不會是在懷疑田大姐吧?」巴雄似立即想到什麼,忽地轉臉瞪著臨飛。
臨飛也倏地偏頭看向巴雄,兩眼炯炯有神地與之對視。
臨飛道:「你怎麼會想到這上面去了?」口吻顯得不卑不亢。
巴雄不客氣地回應:「什麼就想到這上面去了?!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和田大姐,你說我怎麼不往這想?你懷疑田大姐,總得有根據吧?否則,我是要上報你說話的內容的!哎,對了,我倒忘了,知道這件事的人還有兩個!」
「誰?」
「一個是邵甜甜,另一個就是古君!」
「她?樓下的接待經理?」臨飛偏臉驚訝地問道:「她怎麼也知道這事呢?」
「有些情況你完全不瞭解,這惠斐麗最早接觸的人除了她男朋友顧玉城外,認識的第二個人就是古君,那時我剛來,接手的第一材料都還是人家古君給準備的呢!你不知道,這惠斐麗當時急病亂投醫,找誰不找,偏找到古君幫忙,倆人那時正打得火熱,那關係好得……算了,說這幹嘛?」
「古君?看來還得花點時間瞭解一下這個人。你有她的資料嗎?有的話,你得拿給我看一看,哦,對了,還有這個邵甜甜。」臨飛完全沉浸於這件事上去了,絲毫沒有去注意巴雄的臉色瞬間有點變了。
果然,巴雄發作:「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指手畫腳地對我問東問西的?這是老頭的意思嗎?你別忘了,你現在還在我的領導之下!」
「領導?呵呵,你不是不喜歡聽『領導』二字嗎?」臨飛沒想到巴雄忽然有此一怒,頓想到自己現在跟他之間的距離還是存在某種職務上的差異的,不覺也感到有些唐突,便立即轉開話頭,開始糾著小問題指東打西。
巴雄一愣神,沒想到臨飛轉性也轉得快,突然間就說出這種話來,好像是一個跳躍性思維的人,不由哭笑不得地說:「你啥玩意呀你這是,你到底想知道什麼?你現在到底這又是為了什麼?我就不明白了,你剛來,這就得罪了哪路牛鬼蛇神?」
「請問你一下,劉勇他又得罪了哪路神仙?」臨飛一針見血地直捅了出來。
突一提劉勇,巴雄臉色一緊,抿了抿嘴唇,半天沒吭出聲。可這卻更加重了臨飛對他的懷疑。他懷疑的理由是:巴雄一聽劉勇的事,頭一個反應要麼是一聲不吭,因為心裡有鬼或有愧;要麼就立即暴跳如雷,大聲陳清自己跟劉勇的事不沾邊,這也說明他心虛,至少有連帶的責任。可是巴雄選擇沉默。
此時天已大亮,室內光線充足,而兩人還在糾纏不清。
門口出現一人,臨飛與巴雄同時發覺,側眼看去。只見邵甜甜俏臉繃得鐵緊,嘴唇張成O形,眼珠瞪得O圓,惦著腳兩手扶著門框,她呆住了。今天她穿著白色的小西領服,下面是藍綠色的齊膝裙,肉色的絲襪,一雙奶白色的高跟鞋,依然是職業文員的裝束,立在門口顯得婷婷玉立,阿娜無比。臨飛、巴雄倆個不知是因她的靚麗看傻了還是別的什麼,均愣愣地看著沒一個做聲。邵甜甜終於緩過勁來,邊小心看著地面邊吃驚地說:「哇,這又是怎麼搞的?!哎呀……」鞋跟被地上的門板拌了一下,人急往前衝,但很快站定,可剛一擺腿,只聽「撕啦」一聲,邵甜甜頓時整個人僵硬地保持著彎曲身型來了個定格,就像是給畫面來了個暫停一般。她沖兩個臉現吃驚表情的男人很恐怖地說道:「千萬別告訴我這聲音跟我有關係!」
巴雄、臨飛面面相覷,爾後同時點頭對她說:「有啊!」
「呀呀呀!氣死我了!!!」邵甜甜頓時氣急敗壞地破口跳了起來,接著那不尋常的撕啦聲就響得更徹底了。邵甜甜側身看著右大腿的後側,裙子已生生地被拉出了一道無法彌合的裂口。邵甜甜一捂春光外洩的大腿,淚眼婆娑地指著臨飛,滿腔悲憤地嬌喝:「你——」也許是氣極,她喘了口氣。
「——我?這又關我什麼事?」臨飛頓時驚得一挺胸膛莫名其妙地看著邵甜甜,兩手一攤,覺得自己天大的無辜和冤枉。
邵甜甜緊咬紅唇,終於在哽咽完後說出話來:「為什麼我每一次見到你,我就要倒霉?你說,你承不承認?」
「強詞奪理,這簡直是強詞奪理!惡人先告狀!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嘛!是誰要你來了?我冤不冤呀我,我都這樣了,你還那樣,你到底想怎樣呀?」臨飛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一肚子的苦水也正沒處倒呢!
「哈哈……」巴雄再也忍不住地開懷大笑起來。邵甜甜頓時掄起她的小抻包照著他的腦袋劈頭蓋臉地打將下來,怒斥:「你還幸災樂禍!你個死八哥!」
巴雄在沙發上左躲右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