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12月13日。
臨晨兩點鐘,在軍區大院臨飛和一起選拔來的戰士被突然緊急集合起來。
在沉沉的夜幕掩蓋下,他們分乘三輛被包得嚴嚴實實的東風牌軍卡去一個彼此都陌生的地方。
車裡面黑忽忽一片,什麼也看不清,只感覺得到自己和身邊挨在一起的人,好像在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下了他們這幾個人了,耳邊灌滿了那一刻不停的汽車轟鳴聲,猶如置身於發電機房。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突然車伴著剎車的氣體聲「吱吱吱」地驟停了下來,車廂裡的人立即像肉串似地擠成了一堆,但在沒聽到下車的命令前他們誰都是坐在原位沒敢動彈,耳朵仍在嗡嗡作響,好像汽車仍在奔馳前進。
大家在靜寂中沉默著等待著……
過了十多分鐘,戰士們才聽見車篷外有人在下達「全體下車」的命令。挨著車尾坐的壓車軍事長早就按捺不住,動作神速地把篷布給撕了開來率先跳了下去,其它的戰士便也相跟著迫不及待地往車外跳。下來才知道前後還有幾輛從別的地方開來的軍卡,也正在下人哩!
「全部在車前集合!」車尾邊冒出一個掛中校銜穿迷彩作訓服的軍官來,他的一聲斷喝令大家嚇了一跳,都轉頭朝他看去。這名軍官中等身材,可惜板瘦得很,三十多歲的年紀,理著平頭,瘦形的長方臉;一雙濃眉下的大眼炯炯有神,他看到這幫戰士有點新兵蛋子一樣冒失,好像在這裡等待他們的不是既將展開的嚴酷的體能訓練,而是一桌豐盛的滿漢全席等著他們來吃一樣歡天喜地的神色,但個個又都是一副狼崽子的模樣,不禁喜憂參半。
大家下來後環顧四周,才發現這燈火通明的地方像是一個龐大的倉庫。
中校軍官來到戰士們面前吹了一聲口哨,再次高聲命令道:「全體集合!」大家立刻呼拉拉排成六行,並開始報數,總共九十二個人,比原先定下的少了六人(他們因種種原因沒有來報到)。
中校這時走到戰士們的隊列中央,面向他們站定,繃著臉不苟言笑,好一會兒竟沒開聲,他只是用眼神一個個地盯著看,似乎要看穿他們。而戰士們也在用心地打量著面前這個軍官,都在想他怎麼那麼瘦啊,好像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這時軍官開口了:「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姓馬,馬德林。來自C軍區甲種部隊特務偵察營。我是你們這次集訓的隊長,今後三個月就由我負責訓練你們。從此時起,你們就是這次集訓隊的隊員。在即將展開的高強度訓練前,我必須告訴你們,我們這次集訓,目的是為能從你當中選拔出合格的戰士到大軍區組建我們的第一支特種部隊。那麼什麼是特種部隊呢?根據上級下達的5號命令,特種部隊就是一支海、陸、空三棲作戰部隊,類似於美國的海軍陸戰隊!所以你們一定不要辜負首長們的期望,堅決把它當成一項艱巨的任務來好好地完成!國外的一些軍事觀察家總是吹噓他們的特種部隊如何如何神秘,不可戰勝!所以上級要你們一定要比他們還要強!一旦戰爭爆發時,這支部隊要能夠在任何特殊條件下以一當百地勝利完成軍事任務!要能上天,也能下海,能在陸地上進行常規戰鬥和在山地叢林裡作戰,以及能在城市裡進行巷戰!作為戰士,他們能在任何惡劣的環境下保存自己打擊敵人,具備這些特質的部隊就是特種部隊!而這支特種部隊的兵就是特種兵!在戰場上他們就是一把尖刀,一塊不會破碎的鋼板!所向披靡,無往不利!……你們將會為能參加這支部隊而應該感到無尚的光榮和自豪!你們有沒有這個信心!?」
「有!」戰士們正聽他講得來神,竟一時還沒有準備好,語調中透著盲目、參差不齊。
「到底有沒有!」馬德林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幾個分貝,顯然對剛才的回應極其地不滿意。
「有!」這次戰士們把胸挺得老高,聲音好像都是從腹腔裡迸發出來的一樣,雄性十足。
馬德林點點頭,接著說:「但你們能不能夠成為這支部隊中的一員,能不能成為這支部隊的一塊鋼板,光嘴上說是沒有用的,這要看你們在今後的三個月內,達不達到做這塊鋼板的要求!所以,如果現在有人要退出還來得及,因為這三個月的訓練我可以告訴你們,那是非常殘酷的,如果缺乏堅強的意志和耐力是很難在這短短的三個月裡達到要求的,因為你們將要忍常人難以忍受的體力訓練、忍常人難以忍受的孤獨和面對死亡的恐懼及各種無時不在的嚴竣考驗!只有這些項目你們都扛過來了,特戰大隊的大門才有可能為你們打開,所以開門的鑰匙撐握在你們的手中。你們聽明白了嗎?」
毫無疑問!優勝劣汰,誰經得起這三個月的考驗誰就將翻開軍旅生涯新的一頁,書寫人生中的又一個篇章,從此成為一名真正意義上的軍人,反之就是該幹嘛幹嘛去!這讓臨飛想起他曾經翻看過的一些關於國外特種兵訓練情況及科目的雜誌介紹,雖都不大詳細,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訓練的難度相當大,是一般常規部隊的訓練所無法想像的,並且都強調戰士要有非常強健的體魄和驚人的耐力,同時還必須要有良好的智力。所以現在他覺得:完成這樣的訓練並不可怕,因為都是人想出來的,所以就肯定有人能夠做得到!不然就成了空談!怕就怕到時挺不住這樣的折騰,可自己這三年來為了練功,什麼苦都吃過了,應該沒什麼難的。想到這,臨飛頗自信地挺了挺胸。
不過這也讓臨飛想起臨走的那個晚上,團長王仲喜對他說得一句話:你小子要是在那扛不住,我們歡迎你再回來!但他當時想:我要是真在那打了退堂鼓,我寧可捲鋪蓋回家,也不會再回到三團去——丟不起這個臉啊!大概其他戰士也有這種想法,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誰也沒有要退縮的意思。
馬德林拿起手中的文件板,翻動了幾頁……
「劉純兵!」
「到!」這是個東北大漢,身高一百八十多公分,肩寬背闊,說話甕聲甕氣的。
馬德林問:「你想要當一名特種兵嗎?」
「想!」劉純兵響亮地回答。
「為什麼?」
劉純兵胸一挺說:「一切為了國防的需要!」這句話據說是來之前,他的指導員教過的許多話裡面的一句,讓這小子一下子就給撿了出來。
馬德林意味深長地說:「但要想進特種部隊,光會說這個可不行,還要在這能經得起,你能行嗎?」
「報告!」劉純兵激動地請示。
「說!」
「能行!」
馬德林頓時揚起手來給了他一個耳光。劉純兵連動也不敢動,心想這教官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呵!
馬德林沒理他,看著本子繼續點名:「何勇傑!」
「到!」
「臨飛!」
「到!」臨飛應道。馬德林看了臨飛一眼,又往夾子上翻了一下說:「你練過?」
「是!」臨飛大聲地回答。
「是——」沒想到馬德林也緊跟著就接過臨飛喊是的音調衝到他耳邊大喊起來,接著又高分貝地叫嚷:「練過又怎麼樣?有必要這麼大聲嗎?我又沒聾了耳朵!」馬德林臉色有點脹紅,眼睛瞪得像豹子眼,唾沫星子全濺在了臨飛的臉上,臨飛的心嚴重收縮不敢吭聲,目視前方一動不動,心想:你這會兒要是不痛快,給我來一下我也不怪你。便暗暗在腹部鼓起氣防備著馬德林下暗手。
馬德林又往下報名了。
「陳福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