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因為三公的彈劾而引咎辭去大將軍一職,在徐州政壇引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地震。眾人皆議論紛紛,不知道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但,整個官場對皇權敬畏多了,這是個明顯的效果。
劉和也沒想到孟良會出此一招,怕引起誤會,帶著三公親來孟良的宅院問候。
荀爽笑著說:「我們幾個盤算著,我們這一彈劾,也估計到了你會維護皇家的權威,我們正盤算著你該削去幾個月的俸祿,或者自我罰俸幾個月的,沒想到你還來真格的。真讓我們刮目相看。嘿嘿,現在我們走大街上腰桿也硬多了。」
孟良知道荀爽是怕氣氛尷尬故意這麼一說,也打趣道:「司徒大人,你還真錯了。我孟良的資產都捐出來了,現在可把這俸祿看的緊了,一大家人都指望著這俸祿吃飯了。這丞相兼大將軍拿的還是丞相的俸祿,又不另外補助,這個帳我可得算仔細了。」
眾人見他心情不錯,一起放下心,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孟良向諸位都問了安,連忙讓進屋子,說道:「各位,今天既來之則安之,正好家裡還有兩壇西域的葡萄酒,這是我敲糜先生竹槓敲來的,今天就讓大家都嘗嘗。我讓人去訂一桌飯菜送過來。」
看見鄭玄將一個木匣子放在茶几上,又玩笑著說:「鄭老,你這太客氣了。串門就串門,還送什麼禮啊。這不是見外了嗎?」
鄭玄一捋鬍子,笑呵呵的說:「嘿嘿,秀才人情紙半張。不過我這份禮可珍貴著呢,比你那兩壇葡萄酒可值錢多了。實話告訴你吧,這是我們辦的《徐州政論》首刊號,洋洋灑灑幾十篇,全是大手筆。現在這刊物已經傳遍了十三州,據來遊學的儒生說,全國各地的學堂都在傳抄,影響可大了。」
荀爽在一邊接話道:「這數月之間,下邳學堂來了不少遊學的儒生,很多都是沖這份刊物來的,對這上面的文章提出的觀點很感興趣。這第一期的主旨就是圍繞著孟聖的民貴君輕來做文章,對徐州的政策進行詮釋,找到理論依據。」
孟良打開一看,見這刊物的封面是劉和題寫的《徐州政論》四個字,邊上還署著劉和的名字。這本身就是一種民貴君輕的態度,對文章內容最好的註解。
第一篇則是荀悅以自己的名義發表的《當前的形勢和我們的任務》一文,只不過,其中做了不少刪節,包括應對諸侯的策略那部份。
孟良笑道:「你們這可是折殺我了,居然把我的文章放在諸位大儒之上,罪過罪過。」
張溫說道:「那是應該的,是你撥的款,提的議嘛。再說,我們也得讓世人見識一下,誰說我們堂堂的孟相只會經商練兵,看看這文章寫的,大道至簡啊。」
孟良一篇一篇的翻著,嘴裡說道:「這個我真的好好看看。任何一項社會變革都得從思想上開始,通過思想上大辯論來進一步解放人們固有的觀念,真理不辨不明嘛。思想統一了,變革也就順理成章了。」
孟良自顧自的說著,忽見四周鴉雀無聲,抬頭一看,這四人皆用複雜的目光看著他,忙問:「怎麼啦,我說錯什麼了嗎?」
鄭玄長歎一聲:「你真是神鬼莫測之人,隨便聊聊,有的時候就說出了一番發人深省的話。什麼真理,社會變革,解放思想。這大白話卻說出了很深的道理。我得好好消化一下。」
孟良暗笑,老天哪,這可是幾千年之後總結東西方文化得出的精髓,你不感到驚奇才怪呢。嘴裡卻謙虛道:「我這也是瞎琢磨,看到你們如此做才有感而發。哎,你們都聽說了吧,曹操在許昌擁立少帝了,一個新的春秋戰國時代就要開始了。在文化上,我們也要倡導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大氛圍,鄭老,你是當代的大儒,你可要有這個雅量哦。」
鄭玄呵呵笑道:「我非學霸,你不是說了嗎,真理不辨不明嘛。」
幾個人正邊喝邊聊,龐杏兒匆匆進門,伏在孟良耳邊輕聲的說了幾句。孟良神色一變,站起身來說道:「各位,我得先離開了。出了件大事,農部尚書劉備劉玄德昨晚被人刺殺了。我得趕過去看看,處理一下。各位請自便。」
說完,叫來管家伺候著,自己帶這龐杏兒匆匆出門。
趕到劉備租住的寓所,刑部尚書閻忠親自在勘察現場,關羽、張飛都立在一邊氣呼呼出大氣。
孟良問閻忠:「什麼時候發現的,現場情況怎樣?有什麼線索嗎?」
閻忠答道:「農部侍郎今天上班,見劉備沒來。正好有份文書需要他簽名,便叫一小吏去叫他。這小吏叫了半天門,沒人應答。就找來房東,一起進門發現劉備和娼門的一個女子躺在床上,兩人的咽喉都被割開了,估計這是一樁情殺案。娼門的這女子,房東認識,劉備經常帶她回家的。我已經派人去傳這家娼門的老鴇,看看她能提供什麼線索。」
孟良點頭,對身邊的侍衛說:「你去通知城防,嚴加盤查外流人口,有可疑的一律扣留下來。」
那張飛在一邊喊道:「孟相,你可得為我大哥做主啊,抓住了兇手,老張我一定活剝了他的皮。」
「放心吧,此案列為刑部第一號重案,閻尚書,給你半旬的時間,限時辦結。」
閻忠在一邊答應著。
孟良走過去對關羽低聲的說道:「平時你們在一起,可聽到你兄長有什麼仇人,和誰有什麼矛盾,這些都是很重要的線索。」
關羽長歎一聲:「唉,我都勸過他很多次了,風月場所,只是玩玩而已,當不得真。這個娼女我是知道的,大哥經常帶她回來,好像也沒提到跟什麼人結仇。倒是前一陣,蘭桂坊來了個掛玉牌的叫瀟湘妃子,我大哥和她走得很密。聽說,為這個很招人嫉妒。特別是陳家、孫家的兩個浪蕩公子。那個瀟湘妃子前段時間突然消失了,臨走留下話來,說怕惹事生非。」
「哦,糾纏到這些事裡去了。唉,早知道勸他在這裡安個家,省了多少麻煩。你一會把你知道的線索告訴閻尚書吧。我去安排一下,讓人準備一口上好的棺木,再買塊墳地。你們兄弟倆悄悄的把他葬了吧,免得別人多嘴多舌。」
關羽又是一聲長歎:「謝孟相成全。」
當天晚上,作案的兇手便被抓獲了。
魏延在泗水邊佈防,派出的巡邏隊在蘆葦叢中抓獲了一個企圖泅渡的人,從那人身上搜出了一把刀,刀上還有血跡。一審訊,那人便供出了陳家三公子陳應指使他暗殺劉備的過程。還給他寫了封信,讓他持信前去投奔紀靈手下將領,一個與陳寔的兒子陳紀同名同姓的人,那陳紀是陳家的本家。
閻忠得到了確鑿的人證物證,當下指揮警備軍連夜包圍了陳家宅院。不顧陳珪的大喊大叫,強行對整個陳家大院進行了搜索。
結果,沒找到陳應,他已經躲到鄉下的莊園裡去了。但是,細心的閻忠卻在陳珪的書房裡找到了一個密盒,打開一看,卻引出了另外一場大案。
孟良翻檢著盒子裡的書信,說道:「難怪我說這陳登很長一段時間銷聲匿跡了,原來他化名投奔了袁術,在紀靈軍中充當軍師。看來袁術的三路進攻計劃是聽取了他的意見才改著大舉進攻東海,這個徐州的軟肋陳登當然瞭解。嘿嘿,陳家的人一個在內提供情報,一個在外出謀劃策。這下我看陳珪這老狐狸還有什麼可以說的。」
「孟相,這信裡面還提到劉備的名字,他和秦宜祿都參與了陳珪的情報活動,主公那篇文章就是劉備提供給李儒的。劉備還表態,將來袁術攻取下邳時,他和兩個弟弟願為內因。」
孟良把這幾個人一串起來,和內線收集到的李儒的情報一聯繫,馬上明白了:這張情報網是李儒建立起來的,他為了鼓動袁術攻打徐州,就將這張網介紹給了袁術。只是,為什麼陳應會找人來刺殺劉備呢?轉眼一想,陳珪肯定瞭解陳應這個浪蕩子,根本沒讓他參與其中,而陳應的一切行動都是瞞著他父親的。
線索都清楚了,孟良下令:警備軍全體出動,凡是與此有關的人全部都押回來連夜突擊審訊,就此機會,將李儒布下的這張網連根拔起。
現在的關鍵是劉備的行為,他的倆個結義兄弟是否知情?
在審訊陳珪的過程中,陳珪對這一切大包大攬、供認不諱,只是大罵陳應這個逆子壞了陳家的大事。
孟良問道:「陳珪,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陳家的利益。從一開始我們在彭城推行土地政策,你就仇視我們,詆毀我們。陶謙和我們翻臉,動用丹陽軍襲擊彭城,雖說不是你的計策,但不能否認的是,你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這點你承認嗎?」
陳珪昂著頭,大聲的說道:「是,我早就看出你的狼子野心,我也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多說無益,只求速死。」
孟良站起身來,在他面前踱了兩步,停在他的面前,盯著他的眼睛說:「僅僅為了你陳家一家的利益,就可以眼睜睜的看著東海郡好幾萬人人頭落地,血流成河?」
「成賊王侯敗者寇,那是他們的命。」
「我記得你好像也信奉佛教吧,你如此喪盡天良,你就不怕死後進十八層地獄?」
那陳珪嘴角明顯的抖動了一下,猶自強辯道:「又不是我殺的人,我如何喪盡天良了?」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你是讀過聖賢書的人,這句話你應該明白什麼意思吧?到地獄裡,你去向淮陰被屠殺的四萬多冤魂去解釋吧。」
在搜查陳家家族的莊園時,抓住了陳應,同時陳寔三父子也因為隱匿不報一起被扣押起來。
天剛亮,孟良一夜未睡,剛剛在椅子上小寐一會,就聽到龐杏兒喚他:「相公,你醒醒,大夫人來找你,有急事要見你。」
孟良驚醒過來,迎出門外,只見門口停著一輛馬車,上面有個曹家的標記。
孟良敲敲車窗,說道:「都老夫老妻的了,害什麼臊,出來吧。」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什麼時候能認認真真的說句話。哎,算了,懶得和你囉嗦。我奉家父之命前來找你。那陳寔父子是我兄長力邀的人,家父正受長兄之托和他們聯絡。一大早,他的家人就找上門來了,說是被你們扣押起來了。就這話,我說完了,怎麼做你看著辦吧。」
孟良嬉皮笑臉的說道:「既來之則安之,吃過早飯沒?我家劍兒剛剛熬好的粳米粥,可香呢。」
「稀罕。車伕,我們走。」那曹琳嬌叱了一聲。
孟良一把帶住馬韁,正色說道:「好了,不和你玩笑了。你進來坐下稍等片刻,我和刑部商量一下如何處置,你也好回家給老太爺回個信,免得他著急。」
孟良一直覺得這陳寔父子就是燙手的山芋,聽說曹操有意收容,巴不得早點將他們禮送出境。
曹琳聽得這話,覺得他言之有理,這才掀開車簾說道:「那好吧,我就在你院子裡看看,你快去快回。」
孟良向龐杏兒使了個眼色,那龐杏兒會意。不一會,劍兒、紅兒四個婢女搬桌子,拿椅子,端粥送餅,一個個笑逐顏開、慇勤萬分。
孟良拉開椅子,做了個請的動作,說道:「來來,你吃點早點,我這就打發人去請閻先生來。」
那曹琳一看,幾個婢女偷偷暗笑,倒落落大方的坐下,指著面前的空碗對孟良說道:「去,幫我添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