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雖然汗流浹背,但是心情挺好,嘴裡的小曲一個接著一個的哼唱。
那曹琳忽然在後面臉色不虞的喊道:「行了,別唱了,上來洗洗吧。」說完,扭頭就走,走到池塘邊,從身上取出一方汗巾,扔給他。
孟良拿起那塊汗巾,見中間的地方有些殘破,殘破處繡了朵梅花,心裡好奇,便問道:「小姐大富之家,生活倒是很簡樸的。」
「那是我哥從京城帶回來的,貢品。最喜歡這條汗巾了,可惜被狗牙咬破了。」曹琳一本正經的說道。
孟良聽她話裡有話,想起在彭城山上,樊阿給他放血,好像問曹琳要過來她的汗巾塞在他嘴裡。心裡估摸著大概就是這條了,也不多問,洗洗之後擰乾了毛巾,就手揣進了自己的腰裡。
「你,幹嘛,還我。拿人家女人家的東西,不害臊啊?」曹琳的臉微微有點紅。
孟良很誠懇的說:「這條汗巾與我有緣分,我一看見它就有親切感,現在歸我啦。」心中暗自感歎,女人心海底針,看來她並不是那樣討厭我,不然我用過的東西她怎麼會保留呢?
曹琳低聲罵了一句:「真皮厚。」倒也不怎麼堅持。
這一來,就感覺到場面有些尷尬了,兩人各懷心思,一時間倒也無話可說。
走了幾步,孟良一下想起個話題,說道:「小姐喜歡花,過幾天我送點花種給你,保準你沒見過。都是糜先生從外地搜羅來的,鳳翔城大酒店有好多呢。」
只聽得邊上幽幽一歎:「是你那紅顏知己的東西吧,謝謝了,曹琳沒興趣。」
奶奶的,這丫頭如此固執,這個彎還真繞不過來了。孟良知道,曹琳說的看不中他的三條,最難過的關就是這個問題了。
「曹小姐,聽說你也定過婚,跟京城楊家的公子。從道理上說,你也是出過嫁的人,為何對這些事情看不開呢?」
那曹琳一聽此話就急了,顧不得斯文,張口就罵道:「放屁啊你,什麼叫我是出過嫁的人?那是許婚,跟訂婚也是有區別的。許婚只是雙方父母答應了,訂婚是要辦儀式的。」
孟良不急不躁:「我看沒什麼區別。至少,你在閨房裡想過吧,這楊公子是個怎樣溫文爾雅的人,是如何如何的溫柔體貼,你這叫精神出軌,而我不過是肉*體出軌,大家都出軌了,有何厚薄之分?你能保證你嫁給我後會不想起楊公子的模樣?唉,精神出軌比肉*體出軌更可怕啊。」
這曹琳被他一番胡攪蠻纏的歪理繞糊塗了,一時無言以對,用纖纖玉指指著他,嘴唇哆嗦著,「你,你,你。」
曹琳環顧四周,一時找不到趁手的東西,正待上前與他廝打。孟良一指前面說道:「別鬧了,來人了,管家來叫我們吃飯呢。」
在席間,孟良把昨天商量的結果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了曹嵩,原以為鄭玄如此頑固的人都能轉變立場,那曹嵩一定會很堅定地支持他們,沒想道,這曹嵩沉吟了半天,說道:「我出面不合適。大家都知道,我這個太尉是花錢買的,士林中很是不齒。崔烈的兒子崔州平都公開說他老子,這花錢買的官有銅臭味。你們立的又是新帝,到時候恐怕對新帝的聲名有虧啊。」
孟良暗罵,這個老狐狸,推三阻四就一個原因,為他兒子今後的發展有更大的空間。買官的人多了去了,連自己都花了錢買了建業將軍的稱號。
糜竺接話道:「如此,也不忙在一時,曹老且再考慮考慮,也可以去信和孟德商量商量,徵求一下他的意見。」
這頓飯吃的大家都很沉悶。
兩人出來的路上,孟良一下想起一個人,忙對糜竺說:「還有一人可用,荀家的荀爽,他如果願意來,這份量可比曹嵩重多了。你這就去找荀悅跟他說,讓他寫封信給荀爽。我得去找人絆住蔡邕。」
荀悅到下邳之後,一直協助崔州平管理徐州的教育問題,整天在各郡檢查學校招生情況,忙的事不可開交,孟良也很少見到他。
糜竺也歎道:「可惜陳家不合作,不然陳氏三君任何一個人出來就足夠份量了。」
「是啊,陳氏家族一直深居簡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是想找他們的麻煩都找不到切入點。」
「陳家現在在等待時機,還是得密切注意。雖然,他們家族按照法令化整為零,但這個家族向心力特別強,陳珪又是威望很高的人,老奸巨猾,老謀深算,對付他還真沒什麼辦法。不過,他的三兒子陳應倒是個浪蕩子,經常瞞著家裡出來花天酒地的。不過也是一紈褲子弟,沒什麼油水可以撈。」
這個陳應倒讓孟良留上了心,此人身上能不能做點文章呢?
糜竺回下邳去找荀悅,孟良掀開馬車車簾叫道:「杏兒,棄馬,上來坐。」
龐杏兒將坐騎丟給護衛,鑽進車篷,似嗔似怨的說道:「叫我上來幹嘛,莫非在大夫人那裡受了委屈,想找我發洩發洩。」
孟良本來找她說正事,見她這副模樣,一伸手將她摟了過來抱在懷裡,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說道:「還是杏兒乖,那曹琳是屬狗的,一踩尾巴就咬人。好了,不鬧了,說正事。我們現在去松蘭山你師父隱居的地方,求她辦件事。」
「什麼事?蔡中郎的事?我估計不可行,按照你說的,很可能是師父年輕的時候一廂情願,心裡戀著他,而他或許根本不知道。再說了,師父都四十多的人了,容顏老去,青春不再,靠她說服蔡邕希望不大。」龐杏兒長期耳濡目染,現在分析事情也頭頭是道了。
「他們當年一定相戀過,因為語言可以騙人,但音樂是騙不了人的。兩人若不是心儀對方,會通宵達旦不知疲倦的交流技藝?再說了,蔡邕也不年輕,他們眼裡的審美觀不是我們能猜度的,也許他眼裡你師父現在的成熟和滄桑感正是他想看的。不管怎麼說,總得試一下,你就當回一趟娘家。」
孟良心裡有種無奈,忽然間想明白了歷史上每個朝代都有農民起義,絕大多數都成不了氣候,除了自身組織、理論、人才、時機等多方面的因素外,還有就是沒有和高端的知識分子有效的聯合。後來,共*產*黨之所以能取得天下,最終走的也是與工農相結合的道路。只有社會各階層聯合起來才能最終取得天下。
暗自苦笑了一聲,徐州也算是人才濟濟了,但要找出能符合三公名望的人還就是找不出來,這三公的人選比不是要你具有多高的治理國家的才能,而是徐州集團一直缺乏的名氣。
進了松蘭山,龐杏兒讓護衛們都停在山口,獨自和孟良騎著馬進到山裡。在山間小道裡走了十餘里,又轉了好幾個彎,眼前出現了炊煙裊裊的一個小山村,有頭十戶人家。
龐杏兒指著這山村說:「這些人都是從各地救回來的窮苦人家,有的還是我們姐妹的家人,他們都是留在這裡照顧師父生活的。」
孟良奇道:「難道沒安排人護衛你師父,這地方並不十分隱秘啊,萬一有山賊盜匪的進來,誰來保護你師父啊?」
龐杏兒笑了:「相公,你也太可愛了。我師父宣佈退隱,不理俗務,不知道有多少江湖豪傑聽到這消息後大醉一場,以示慶祝。我師父不去招惹別人,大家已經要天天燒高香了,誰還敢來招惹她啊?我告訴你,師父在這兒隱居七八年,江湖上消息靈通的人也知道,可這七八年連個小毛賊都沒看到過。」
「如此說來,那史阿豈不在你師父面前甘拜下風?」
「史阿?就怕他師父王越來也不行。看到村口的石碑了嗎?」龐杏兒指著路邊一塊石碑說。孟良走過去,見那石碑上刻的有一行字,用紅漆塗得通紅:龐家基業,非請莫入,擅入者死!那最後的一撇點的是豪放凶悍,孟良竟然品味出了一絲殺氣。
龐杏兒下馬,帶頭走進村裡,一路上跟人打著招呼,很是熟稔,她原來就在這裡給師父當侍女,負責師父的衣食住行,基本上每天都要跟村民們打交道的。
穿過了村子,又過了條小溪,在一片竹林後面,隱隱間顯出了三間茅屋。
龐杏兒指著那茅屋說:「那就是師父隱居的地方,她基本上都不出這個竹林的。」說著,接過孟良的韁繩,將兩匹馬趕到一邊吃草去了。
不一會,竹林裡鑽出個十幾歲的丫頭,撲閃著大眼睛喊道:「哎,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十四娘姐姐回來了,喲,邊上的這位就是你覓死覓活要嫁的相公啊。」
孟良莞爾,向她吱牙笑笑。那龐杏兒俏臉一紅,掰下一根竹枝就去追打她,口裡嚷道:「二十三,越來越沒規矩,當心我告訴龐大娘,好好治治你們。」
孟良看這兩人肆無忌憚的瘋鬧,全然不顧幾丈開外茅屋的動靜,聯想當時在城南山莊初次相見龐大娘的時候,龐家姐妹十幾個人連話都不敢大聲說。而這當師父的,徒弟們卻是一點不怕,這說明蕙大師已經達到了人生的另外一個境界: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卷雲舒。這才是人生的大智慧,大境界。
想到這裡,孟良心裡更是空茫一片,看來這趟是白跑了。
孟良走到草堂門口,正要自報家門,裡面卻傳來了蕙大師柔和的聲音:「是良兒來了吧,你進來坐。十四,去拴好你的馬,都跑到農家菜園裡啃食青菜呢。」
孟良第一個反應,天啊,難道這竹林外面裝了千里眼,這蕙大師是怎麼看見的?這世間,還真有人有伏地聽風的本事,那馬可是在數百米開外啊。
孟良依舊在門外脫了鞋,掀開門簾,那屋裡的陳設依舊和城南山莊裡的一樣。
孟良進門,依舊在琴幾邊盤膝坐下,深鞠一躬。
蕙大師還是一身的白袍,腳上一雙白色的襪子,面前依舊是一張琴幾,不過這次她面前放的是一本書。蕙大師盤膝一個瞬移到了邊上,很認真的回了禮,又瞬移到原來的位置。
孟良跟她已經深層次的溝通過,心裡也沒有上次那種緊張感,開口便問道:「蕙大師的武功自然是出神入化,可剛才這瞬移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人是有重量的,怎麼能憑空而起呢?」
「彫蟲小技。今後你若與我一般歸隱田園,我教你養氣功夫,只需一年左右,你就可以提氣於胸,人自然就憑空而起了。說白了,這就是一門輕身功夫。良兒,你今天來不是想跟我討論瞬移的事吧?」
孟良知道,像蕙大師這類人,根本不要在她面前玩弄什麼小聰明,還是實話實說的比較好:「大師睿智。今天來是告知大師,蔡中郎到了下邳。孟良現在有一棘手之事,想請大師出面想個辦法,絆住蔡邕幾日,讓他過段時間再離開下邳。」
蕙大師一聽,眼裡一絲光芒一閃而過:「哦,伯喈,他來下邳了。來幹什麼?」
孟良把前因後果一說,最後補充道:「此人正如大師所說,高才博學之人。孟良最終想將他留下來為我所用。不然,大可以採用其他辦法讓他銷聲匿跡一段時間。所以,才來求助於大師。」
龐蕙啞然失笑:「良兒,你這腦袋瓜裡該不會讓我去以舊情動他吧,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他還能記得龐蕙是誰啊。我替你去把他綁架來還差不多。」
「不,不。我思考過,大師你是身在局中你不知道,你對他的情感,我想他一定也會感知的到。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亦如是。音樂是能夠真正能穿透人心的。」
龐蕙思索了一會,從琴幾下拿出一本小冊子,說:「這是他當年贈給我的他家傳的《蔡氏五弄》,我這麼多年將這曲調改了不少。你拿去給他,看他怎麼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