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悠悠的醒來,看到自己的頭正靠在黃月英的腿上,黃月英用羊皮兜裡的水正一小口一小口的餵他,並將麥麵餅一點點的捏碎放入他的口中。
孟良掙扎著起來,問道:「我睡了多長時間?」黃月英說:「有半個多時辰了。」
「看來他們一時半會找不到這裡,你好好休息會,恢復下體力,現在還沒脫離危險呢。」黃月英將手裡的半塊麥餅遞給他:「你先把這個吃了吧。」
「那你呢?」
「我吃過了。我小睡一會,一會叫我。」
孟良狼吞虎嚥的吃下那半個麥餅,人也覺得精神恢復了點。看黃月英睡得正香,四下查看了下,聽聽動靜,又爬上了一棵高樹瞭望了會,山上山下靜悄悄的。這才醒悟過來,剛才那牛角號不是叫人的,是村子裡那些丹陽兵集合的號聲。這樣一想,人放鬆下來,倦意湧起,溜下樹,就靠著樹根睡著了。
再度醒來的時候,黃月英已不在原來的地方,裝連弩的包裹扔在一邊,羊皮水囊卻不在了。孟良拎起包裹,隨著水聲找過去。在十幾步遠的地方是個泉眼,一個白花花的背影正在泉眼裡洗浴,邊上小樹叢上搭著些衣服正在晾曬。孟良一個激靈,心裡蹦蹦亂跳,忙掉頭回到原來的地方,靠在樹根上假寐。
過了一會,黃月英走過來,問道:「醒了嗎?要醒了,那邊有灣泉水,我帶你去洗洗吧,把衣服脫下來,我給你揉搓一下,你身上又臭又髒。」
孟良的鎧甲昨晚奔跑的時候就脫下來,用衣服包著一直拎在手裡,聽的黃月英如此說,將鎧甲掛在樹枝上,拿起衣服往泉眼邊走去,口裡說道:「不用啊,我自己洗吧。」
黃月英也不搭理他,跟著就來到泉邊,孟良無奈,下到水裡,在水中把衣服都脫下來,扔給岸邊的黃月英。
兩人一邊各自洗著,這才開始把昨天發生情況相互說了下。
黃月英說:「我昨晚獨自一人在家,孔明還沒回來,就聽到街上人亂哄哄的,跑出去一看,就聽到有人在喊,城破了城破了,丹陽兵殺進城來了。我一聽,隨手抓起這還沒改良好的連弩就跟著人群跑了出來。後來被三個丹陽騎兵追殺,就碰到了你。這到底回事啊?」
孟良歎了口氣,說道:「我們早就被人算計了。一開始人家就做了個圈套,以彭城相為誘餌引我上當,我是利令智昏啊。一來我提出的土地改革的方案引起了不僅是彭城豪族的忌憚,連下邳的豪族們也感到危機。二來,我們民軍的實力壯大引起了刺史陶謙的注意,他一直就在想辦法削弱我們的力量。第三,彭城相趙欒和陶謙暗地裡肯定有什麼協議,所以,我到彭城之後,他一直示弱,採用驕兵之計令我不做防備。直至昨晚,丹陽兵、郡國兵、豪族私兵聯合行動,我們才連失武原、彭城兩地啊,趙二春、史渙為了救我,凶多吉少,糜榕、閻忠、闞澤生死未卜。現在,當務之急,我們要想辦法回到鳳翔城,等待東山再起的那一天。」
黃月英遲疑了會,說道:「我在逃亂的路上聽到的,也不知真假,有人說,是鳳翔城先淪陷,然後再打的武原。」
「什麼?鳳翔城也淪陷了?怎麼可能?哎呀,萬三兒還在那裡啊」孟良睜大了眼睛。
兩人同時發出了一個聲音:「內奸。」
武原、鳳翔城的城防都是堅固異常,特別是鳳翔城,有一套完整的城防體系,不可能在一個晚上就被同時攻破。
那就是一個可能,孟良集團內部出了內奸,是這個人,或者是這幾個人故意將敵人放進來的。
會是誰呢?是誰和陶謙他們勾結起來的?
孟良腦袋一片糊塗,現在除了趙二春、史渙這兩人他親眼看到他們在與敵搏鬥之外,其他人個個都有嫌疑。
孔明、石廣元公開反對過他的土地改革計劃,事發當晚兩人又不知去向;魏延、糜威是武原城的城防守將,幾乎沒做抵抗就將敵人放進來了;閻忠倒是勸過他加強彭城的兵力,誰知道他是不是金蟬脫殼之計,還有闞澤,他一直在統計郡國兵的器械、糧食,會不會與趙欒他們有勾結?還有呂掌櫃,事先怎麼會一點情報都沒得到?糜竺,雖然把妹妹嫁給了他,但在那時代,女人的地位是很低的,是不是他和陶謙做了什麼交易,不然為什麼要喊活捉孟良呢?最可疑的是徐庶、甘寧,為什麼指名道姓讓他們去琅琊,帶走最精銳的騎兵?
特別是徐庶,在三國中他就幹過這樣的事。劉備兵敗荊州逃亡,他聽說曹操擄掠了他的母親,以此為借口,當時就和劉備、孔明告別,投奔曹營。只不過在曹營中人才太多,曹操對他又有所猜忌,這才不顯名不露水,默默一生。並不是象羅貫中所寫的那樣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
甘寧也有嫌疑,他就想封侯拜相光宗耀祖。
黃月英聽著他的分析,大吃一驚,說道:「孟良,你怎麼能懷疑所有人啊,這在心理學上是典型的自卑自閉症啊,你性格中怎麼會有這樣的因素?」
孟良繼續道:「你不裝哪,繼續分析你的心理學啊。」
黃月英不接他的話茬,繼續說道:「難怪他們都在議論你沒經歷過挫折,怕經不起失敗的打擊,沒想到你如此孱弱啊。」
「唉,我現在真想回去了,不是說我們還有四十年的陽壽嗎?」
黃月英柔聲的說:「孟良,從我思想有意識一來,我從未感覺到,更沒體會出,一個人原來有這麼大的力量,他可以改變一個世界,這在過去是想都不敢想的,這樣轟轟烈烈的日子你不去過,就想著平平庸庸的一生?來的時候懵懵懂懂,走的時候一點痕跡都不留?你不知道,當初孔明寫信讓我們來鳳翔城的時候,他在信裡描述這裡的變化,一個少年獨自打造出一個嶄新的社會,你讓我多麼激動?可惜,我是女兒身,我不能像你那樣叱吒風雲,但我要盡我所能,為這歷史創造出一個奇跡。那天你說我將會在史書上留下中華織神的名號,我激動的一個晚上都沒睡著。」
孟良插話道:「那你為何不承認你是夕顏?」
「不,我要和過去的我割斷開,我要徹底的融入我現在的角色,我就是孔明的妻子,我是黃月英,一個注定要留名青史的人。當然,忘記過去是痛苦的,當初見到你也是太讓我興奮了,我已經為此後悔不迭。早知道,我就應該嚴嚴實實的掩蓋住自己。」
「得了吧,還留名青史呢,我們現在上無片瓦下無插針之地,連個容身之所都沒有。嘿嘿,又是野外露營時分,可惜緣分已了。」孟良苦笑道。
「嘿嘿,我們倆也就是個露營的緣分,至多是個混帳。」黃月英也嘿嘿的笑了起來。緊接著,黃月英正色道:「打住。打住,我們從哪裡來這個話題就此打住,恢復到若干分鐘前,剛才這節刪除,別弄得我心猿意馬的。我們重新做回自己的角色。現在,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去哪裡?」
孟良想了一想,說:「去留縣,現在只有寄希望於留縣了。那裡偏僻,估計陶謙一時半會還不會顧及到那裡。」
孟良現在想的只能依靠韓線來打探消息了,韓線組織嚴密,而且建立之初就有紀律,只對風字一號效忠。假使韓公至投靠陶謙的話,他能做的只是出賣這條線,但是無法讓他們對他效忠。韓線在各地都設的有點,消息靈通,在那裡可以收集到自己想要的情報。
「好,我們就去留縣,把那裡作為東山再起的第一個據點,而我,黃月英則是你東山再起的第一個追隨者。呵呵,以後功成名就,我可得分一杯羹啊。」
孟良只是把黃月英的話當做激勵他雄心熱情的鼓勵,並沒留意她眼睛裡的狂熱,大腦裡卻在盤算如何去留縣?
孟良說:「我們得改裝一下,我的這套甲不能帶了,找地方把它掩埋起來。槍也不能這樣拿著,我得找根竹棍把它藏進去,你那把連弩也得拆卸下來。還有,你得女扮男裝,這樣路上可以省去不少麻煩。這把狩獵刀你拿著藏在身上,作為防身之用。哦,對了,你先把頭髮絞了。」
黃月英看看自己的長髮,對著水面照了會,遲疑的說道:「我們不能扮著一對夫妻嗎,這頭髮絞了真可惜。」
「剛才還想青史留名,現在幾根頭髮都捨不得,唉,女人啊。這樣吧,你看看怎樣把臉弄得醜一點……」
孟良話未說完,那黃月英已經開始絞頭髮了。
兩人收拾妥當,相互看了一下,沒發現有什麼漏洞。現在就是普普通通的兩個鄉間少年了。兩人說好,萬一別人要問,就說二人去留縣投親靠友。
饒是這樣,孟良對外面的情況不熟悉,還是盡量避開大路,繞行小道,這樣一來,原本可以兩天時間到留縣的,現在花四天了。幸虧在丹陽兵身上搜到了幾百文錢,在他們麥餅吃完之後,兩人又在小集鎮上補充了點乾糧。
這天晚上,孟良看黃月英走了兩天,腳開始一瘸一拐,知道她的腳起泡了,就在一個路邊的小酒館歇了下來。
怎麼住宿倒成了問題。
這時候的小酒館主要是大通鋪,很便宜的,一文錢一個人,幾十個人擠在一起,大家和衣躺一會,又繼續趕路。
孟良想到黃月英是個女人,從小家境也不錯,這種苦沒受過,再說擦擦洗洗的也不方便,但是又不能要兩間房,那肯定會引起別人懷疑的。
只得要了一間房,房間裡就是一張床,孟良打量了一下,準備就在門邊和衣靠著躺一晚上。那黃月英讀懂了他的心事,上前來牽住他的手,來到窗邊,指指天空,又撮了一小捧土堆在地上,拉著孟良雙膝跪下,口裡念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今天我黃月英和孟良正式結拜為姐弟,同舟共濟,生死相護,不離不棄。來,跟我一起念。」
孟良打斷她:「什麼姐弟啊,我比你大,是兄妹。」
黃月英眨巴眨巴眼睛問:「你哪一年出生的,請問,貴庚多少?」
孟良為難了,這本是一筆糊塗帳,到底自己這個身體多大自己也搞不清楚,一般的對外說自己今年十七歲。如此算來,黃月英要大一歲。如果按照來之前的年齡,那夕顏要比他小兩歲。
其實,黃月英一路上都這樣,她看孟良時常眉頭緊鎖,就知道他心裡惦記著風翔城、武原和彭城的那些與自己親厚的人,想不出其他法子來寬慰他,只能用這種女人特有的使小性子,佔小便宜甚至蠻不講理來分散他的注意力。
孟良被她一攪和,不甘心以後就叫她姐,馬上想出個點子:「剪刀、石頭、布。三局兩勝。」
黃月英自是胡攪蠻纏,永遠都比他慢上半拍,最後還是孟良認輸。
兩人結拜完畢,黃月英心裡有了姐姐的優勢,馬上命令道:「去,給姐打一桶熱水來,我要洗洗。」孟良應承著去廚房拎了一桶熱水,順便問掌櫃的要了一根馬鬃。這馬鬃可以刺破腳上的泡而不感覺到疼痛。
把熱水放到黃月英的面前,在一邊等著她泡腳。
那黃月英奇怪的看著他,問道:「你在你們家的時候,可以看姐姐洗澡嗎?」
這句話把孟良鬧成個大紅臉,狼狽的奪門而去。
身後,卻傳來黃月英格格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