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時候,御醫們終於是舒出了一口長氣,戰戰兢兢走到胤禛面前回稟道:「啟稟皇上,寶親王身上的傷勢已然是控制住了,只要過了今晚,便是沒有什麼大礙。」
黛玉繃了許久的弦才是才算是鬆開,顫抖著嗓子撲在胤禛懷中大哭。胤禛痛惜的扶著黛玉的背,由得她發洩出來。只是蓮心卻是不明白,看著胤禛道:「皇阿瑪,皇額娘怎麼了?」
胤禛捏捏女兒的臉頰,道:「心兒乖,你皇額娘高興呢?」
蓮心眨眨眼睛道:「皇額娘高興還哭的,那心兒也高興呢,心兒也哭。」
說著,蓮心扁了扁嘴,就要開始哭泣,胤禛哭笑不得對著懷中的黛玉道:「玉兒,瞧瞧你做的樣子,竟是要讓女兒都一道難過呢。」
黛玉方才破涕為笑,將蓮心摟了在懷中,看著弘厲的呼吸慢慢的平穩過來。蓮心又陪著黛玉和胤禛呆了一會兒子,只是後來瞇了眼睛,黛玉就知道蓮心也是累了,忙叫了嬤嬤帶了去歇息。只是胤禛交代人多看護的時候,黛玉抿了抿唇,並未說話。
待得眾人都已退去,黛玉方拿了帕子浸濕了水,給弘厲擦著身上細密的汗珠,此時弘厲的身子最是關鍵,若是果然這個時侯再出了什麼岔子,只怕真是藥石無靈了。黛玉不願意假手他人,只一個人緩緩的做著細碎的事情。
胤禛看著黛玉一言不發的模樣,心裡忽然忐忑起來。在一旁就著燭火看黛玉的平靜。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藥香。許久之後,方又黛玉的聲音傳了過來。
「是誰?」
黛玉的聲線很是平穩,可胤禛能夠聽出裡面隱忍的恨意。胤禛沙啞著嗓子道:「是弘歷。」
黛玉拿著帕子的手一顫,咬了咬唇,臉上的神情變了幾變。淚珠子在眼中不住的翻滾,可就是沒有落了出來,胤禛仔細審視著黛玉的神情,才發現黛玉的唇角已然生生的咬出了一道血痕。
胤禛大驚,忙上前將黛玉按在胸前,責怪道:「玉兒,你這是做什麼,有些什麼便說了出來,我不許你這樣折騰自己。」
黛玉的唇瓣緊了緊,心寒的道:「居然是弘歷,我一手教養出來的弘歷。」
話語說了出來,黛玉的眼淚開始長串而落。原本收了回去的淚水,這一次卻是宣洩出來,再也控制不住。
胤禛摟緊了黛玉,長歎一聲道:「玉兒,我是知道你的,你素來就疼愛弘歷那孩子,這些年不見,也是為了他們母子的關係,是以,我一直想,可是要跟你說的。」
黛玉緩緩的收住哭聲,漠然道:「他為何要這樣做,是為了皇位,還是其他。」
胤禛冷聲道:「還能是為了什麼,皇家底下齷齪的爭鬥,不外都是那些個事情,且這一次還是有了老九幾個的挑撥。」
黛玉淒淒一笑,回首看了看如今還在掙扎的弘厲,突然就覺得可悲起來。她一手教養出來了弘歷的出色,便是今日傷了弘厲的騎射,也是黛玉當初堅持因材施教,找了漢軍旗裡最擅射的包衣奴才細細教導。想來今日弘歷的箭無虛發,倒是有她一份功勞。
黛玉冷冷一笑,胤禛覺出了黛玉的不對,忙道:「玉兒,你可不要想了其它。」
黛玉自掙脫胤禛的懷抱,拿了帕子接著給弘厲擦身,語氣極淡的道:「我如今只願厲兒能夠熬過去,其他的,卻是和我沒有什麼干係了。」
胤禛遲疑許久,道:「玉兒,方才有人來信說,巴特已經找到了弘歷,正把他押解過來,你想要如何處置的?」
黛玉淡淡道:「你該如何做,便做了吧,今後四阿哥的事情,我卻是管不了了。」
胤禛重重的歎息一聲,知道此次弘歷卻是將一把刀插在了黛玉的心口上。因道:「既是如此,前頭還有些事情,若是厲兒有什麼事情,你就差人來叫我。」
胤禛鬆開了搭在黛玉肩上的手,轉身離去,黛玉咬咬唇,忽然道:「若是厲兒無事,有些個事情,我是可以忘了的。」
胤禛的身子一震,知道黛玉終究是念著弘歷的,卻是沒有說話。只腳下一頓,明白有些事情,還是不能縱容心軟了的。
用來召見蒙古親貴的帳篷裡,此刻於一個宮人在旁邊伺候。弘歷挺直了身子跪在中間,神色之上看不出一點慌亂。巴特臉上滿滿的都是自責,直到聽了胤祥勸解,說是弘厲已然無事,方才漸漸平復下去。
胤禛怒目看著這個曾經最得意的兒子,心裡也明白他從初始最受寵愛的阿哥,變作後面被弟弟壓在頭上的哥哥,定然是有很多的憤憤不平。可是,胤禛自問,從來也是沒有不看顧這個兒子的,反倒是弘歷天生的一份傲骨,讓他們父子之間越來越遠了。
同是骨肉,胤禛也知道自己在弘厲身上花的心思超過了其他的阿哥。可那是玉兒和他的孩子,真真的是他們兩人因愛而生的血脈,那些其他的格格阿哥,不過都是皇室裡面各有算計的女子生下來維護自己地位的工具。沒有愛,沒有情,讓他如何能公正的起來。
胤禛冷眼看著弘歷毫不知錯的模樣,沉聲道:「弘歷,你可知道朕為何要叫你來的。」
弘歷看了看兩邊站立的胤祿和胤祥,桀驁的道:「皇阿瑪,兒子做過的事情,自然心裡是明白的。」
胤禛心頭火氣,順手抄起了身邊的一個硯台,將弘歷的額頭上砸出一個血窟窿。胤祥兩個見狀,忙道:「四哥!」
胤禛冷哼一聲,道:「孽子,你倒還是爽快,重傷弟弟,這樣的事情,你也做得心安理得?」
弘歷身子一直,道:「兒子既然做了,就決不會不認的,皇額娘昔日告訴過兒子,男兒丈夫,敢作敢為!」
弘歷這話說得斬釘截鐵,卻是引得胤禛諷刺道:「你也敢提你皇額娘,昔日她待你,便如同親生骨肉一般,如今你做了什麼,不過外邊人兩句閒話,你就去拿箭射你的親弟弟。你可知道,你皇額娘掉了多少眼淚!」
弘歷眼中滑過一抹愧悔,卻是依舊倔強,胤祥看了胤禛越見鐵青的神情,不由得著急得到:「弘歷,還不快給你皇阿瑪認錯的。」
弘歷咬緊了唇,就是不肯說話,胤禛怒極反笑道:「好,好得很,你,弘時,都是些滿洲好男兒,淨想著要謀朕的江山,如今你倒是告訴朕,老九幾個許了你什麼好處,你這般為他們賣命!」
弘歷神色古怪的看了胤禛一眼,卻是不肯說話。帳篷外面此時傳來了大哭喊叫的聲響,不是鈕祜祿氏,卻又是誰。胤禛不耐的給巴特使了個顏色,巴特便出去將鈕祜祿氏帶了進來。
鈕祜祿氏一緊帳篷,便看見弘歷給綁住跪在地上,額頭上還有一個碗大的傷疤在冒著血,連滾帶爬的過了去,拿了帕子給弘歷摀住額頭,哭道:「皇上,您開恩啊,寶親王是你的骨肉,四阿哥也是啊,您可不能這般厚此薄彼的。」
胤禛大怒道:「朕厚此薄彼,今日可是厲兒拿了箭去射這個孽子,一樣的骨肉,為何卻是有了這麼一個豺狼!」
弘歷身子一震,冷冷的注視著胤禛道:「皇阿瑪既然認定了兒子是豺狼,便是殺了兒子,也好給五弟出一口惡氣。」
胤禛聞言,瞇了瞇眼角,神情鬱鬱的道:「弘歷,你以為朕不敢殺你嗎?」
弘歷落寞的笑道:「不過是皇阿瑪不中用的兒子,有何不敢的。」
胤禛幾乎壓制不住暴怒的氣息,鈕祜祿氏見著胤禛的模樣,連忙哭道:「四阿哥,你還在跟你皇阿瑪說什麼賭氣的話,快給你皇阿瑪認罪求饒啊。」
鈕祜祿氏見著弘歷不肯說話,有爬著到了胤禛的腳邊,哭道:「皇上,您念在臣妾服侍你多年,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份上,放過四阿哥吧。臣妾膝下就這麼一個兒子,若是果然有個萬一,臣妾的將來,卻是還有什麼念想。」
鈕祜祿氏的一番話沒有換來胤禛的鬆口,卻是得到了弘歷的悲寞冷笑。只見弘歷看了鈕祜祿氏臉上妝容糊到一處的樣子,淒淒道:「額娘,這便是你拚死護住弘歷的緣由麼,這麼多年來,你只會跟我說了要如何上進討皇阿瑪喜歡,否則鈕祜祿家族,您,在朝堂,在後宮,都是要沒了容身之地。難不成,兒子就只是您生下來維護體統的工具,您就不能為了兒子乾淨的做一回事情。」
鈕祜祿氏的臉色變了變,強自鎮定的道:「你在說些什麼,額娘自然是為了你好。一切都是為了你的。」
弘歷嘲諷的一笑道:「是不是的,如今我也沒有了什麼指望。只一件事,要告訴皇阿瑪,其他的,便是任憑皇阿瑪處決吧。」
胤禛看著弘歷素整的樣子,到底是親骨肉,口氣不由得放緩了許多道:「你說吧。」
弘歷正了衣冠,恭謹道:「皇阿瑪,兒子動手傷了五弟,不為別的,只因為沒了他,兒子依舊是皇額娘最心疼的兒子,兒子心心唸唸的,不是大清的江山,而是皇額娘當初一片真摯的關懷之情。」
胤禛震驚的看著面前淡然的弘歷,啞聲道:「你可知道,你這一次,卻是把你皇額娘傷的不輕!」
又一章,還有一更,這一章算是補上先的字數少的那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