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原本就是極大的惹了眼球,又有了身孕,胤禛緊張不已,為防了意外,將一半以上的好手暗衛都調在了黛玉周圍護著,身邊服侍的宮女也都是粘竿處千挑萬選的人才,由三雪領命護著,把黛玉保護的如鐵桶一般,宮中想要下手的不少,卻是都少了一份膽氣,也沒有那個能為。
王夫人和薛姨娘幾個得知了黛玉有身孕當然是大大的不歡喜,賈家頹廢了許久,還是有些許喜事,可是卻又和賈家無關的。這話看起來矛盾,但若是知道內裡,便也輕鬆就能夠明白。
胤禛起駕回了京城的頭一件大事,便是連著兩道賜婚的旨意,一道封女官的旨意到了賈家。
一個,是將迎春過繼到了當朝工部侍郎羅查的家中,成了嫡女,正經的旗人,然後賜婚給了當今的履郡王。另一個,卻是將東府裡面的賈珍,過到了老貝勒何圖裡的門下,封了振國將軍,並將莊親王的義妹新封的和碩格格賜婚給了他。原配尤氏因為素性不端,被賈珍請旨休回娘家。賈政庶出的二女兒,賈探春被封做了一品的女官,到御妃的身邊伺候。如此一來,竟是賈家好不容易有了點富貴的跡象,卻是又都和賈家脫了干係。
賈珍既然封做了振國將軍,不是賈家中人,那族長的位子自然也要有人來擔待。賈珍奉了聖旨,將族長的位子繼給了寶玉,所以王夫人雖然看著別人的富貴眼熱,也是心中歡喜的。至於那惜春,因為賈珍迎娶格格的時候,向了胤禛請旨,也被接到了他的將軍府中。
賈珍和迎春雖然脫離了賈家,然則賈赦王夫人之流見了迎春和賈珍攀上皇家的關係,又怎麼肯白白的放過了。迎春嫁給胤綯的時日,賈赦自然也是去了要當一回岳丈大人,只是卻被胤祿的一張冷臉給嚇了回來,回去之後,每每想到胤祿利劍一般的目光,都是好半晌回不過神來。
至於王夫人,回到家中,卻是對著薛寶釵和薛姨娘哆嗦個不停,薛寶釵前去伺候,也驚了一跳。
只因薛寶釵一時好奇,問了王夫人為何如此,王夫人卻說是看見了秦可卿的。語氣還極為確定,薛寶釵回去跟薛姨娘一說,因當時都是有份逼死了秦可卿,所以都想了法子去瞧那個格格,如今的將軍夫人。這麼一看,都是做賊心虛。疑神疑鬼,漸漸的,王夫人和薛姨娘的身子骨都是弱了下來。
賈家連日的富貴做了一場空,再也沒有了當初的氣魄。又有了多時的大夫進出府門,外間便都謠傳,賈家已是撐不過多少時候了。
一晃眼又是三月過去,黛玉的肚子已是園滾的厲害,比著其它的孕婦卻是又大上了幾分。果然就是龍鳳胎的跡象。胤禛看著黛玉嬌小的身子骨走路都艱難,好些時候對著肚子生了悶氣道:「你們在裡面可是要聽話的,若是折騰了你們的娘,出來皇阿瑪可是要打屁股。」
黛玉聽的這話,捂嘴笑道:「你這是做什麼,他們還是能聽得見的?」
胤禛哼了一聲道:「若是敢不聽進去,出來的時候,我必要狠狠收拾一頓。」
黛玉搖了搖頭,也不去理會。外間雪痕端著一碗鯽魚湯進來,胤禛接了過去,一口一口的餵著。黛玉看著胤禛小心翼翼的模樣,心裡滿滿的都是甜意。
都說鯽魚湯最是補孕婦的身,所以面前的這個雍正皇上叫了極多的人從運河中補了來,養在九州清宴的活水裡。每日天不見亮就起了身,親自為她吊上幾尾鮮魚做湯喝,再去上朝理事。有時黛玉生怕胤禛勞累,說這些事情交給宮人去做便行的,胤禛卻是極其認真的握住了黛玉的手,道他不能分擔孕育之苦,只能挑些能做的事情,反叫了黛玉不要擔憂。
長此以往,雷打不動,黛玉知道胤禛的一番心意,也便不再勉強了。
依舊是一般的時候,胤禛看著黛玉喝完了魚湯,才奕奕然的前去處理政事。雪痕進來收拾了盤子,道:「娘娘,。振國夫人來了。」
黛玉聽了微微笑道:「她這些時日倒是跑的極勤,想來竟是大哥哥那裡要上朝,不肯捨了她,因此竟是每日裡到我這裡打秋風,吃午膳呢。」
雪痕打趣道:「屬下看著也是如此的,皇上為了娘娘,推後了一些早朝的時辰,因此竟是每每要留了朝臣們吃午膳。只娘娘這裡的吃食,卻是比前面精緻的多,夫人也是有身子的人,難怪竟是連將軍都總是願意夫人往這裡來。」
黛玉一陣好笑,再抬頭,已見先前的秦可卿,如今的甄可兒站在面前規規矩矩的問安。
黛玉忙叫起身,道:「你也是有身子的人,這些俗禮,卻是免了才好。」
秦可卿害羞的撐著腰坐下,道:「娘娘是我和珍哥的大恩人,便是給您時時叩頭,也是該的。何況娘娘位分尊貴。」
黛玉拿著秦可卿沒有法子,只好道:「我也知道你是受禮的,也罷,你要如何做了便是。卻不許勞累到了自己。」
秦可卿微微笑了,和黛玉說起了這些時日的閒散事情。後又想起今日沒有見著探春在黛玉的身邊,笑道:「三姑娘怎麼不在的?」
雪雁插話道:「夫人不知道的,三姑娘這幾日愛上了騎馬,竟是日日就跑了到獵場那邊學騎射呢。」
秦可卿聽了,不免一陣好奇道:「這可是怎麼回事,三姑娘好端端的,卻是為何要去學了騎馬。」
黛玉三雪幾個相視一笑,這才將事情說了出來。原來,那蒙古科爾沁的世子巴特進京來朝,胤禛便留著在園子裡面住了幾日,剛巧就碰上了探春在獵場追著兔子玩。
圓明園中的獵場素來除了胤禛和胤祿兄弟幾個,便是沒有人能進去,只巴特是草原來的貴客,又是草原上長大的雄鷹,自然就喜歡這些東西,所以探春也不知道有人會來狩獵。巴特一箭過去,雖說沒有將探春傷著,卻把探春養了許久的兔子給射死了。
探春原本也是懂事的,只這些時日跟著黛玉,黛玉是最不喜壓抑她們的性子,因此野了幾分。見巴特射死了她的兔子,先是大哭一通,後來就要巴特跟了兔子賠不是。巴特乃是堂堂的蒙古世子,孝莊太后的侄曾孫,哪裡會對著一個兔子的墓碑說自己不對。探春因此上了火,非要吵著跟巴特比試騎馬射箭,若是巴特輸了,卻是要對著那兔子的墓前道歉才行。
胤禛見了黛玉每每看著探春和巴特爭執就發笑,因此也不管探春,由得他們去鬧騰。橫豎,是影響不了朝政就行了。
秦可卿聽的這樣一番話下來,恍然大悟道:「難怪珍哥這些日子回來,都說三姑娘又進益了不少,我總以為是詩詞歌賦的長進,沒想到卻是騎射的功夫。」
黛玉被雪痕伺候著吃了一個桔子,揚眉道:「我看如今三妹妹卻是和四妹妹差不了多少,只是今日為何沒有見了她過來的。」
秦可卿見了黛玉問起惜春,卻是皺了皺眉。黛玉覺得不對,忙道:「可是四妹妹有什麼不好?」
秦可卿忙道:「娘娘莫急,小姑子極好的,只是昨日裡我們家中來了一個客人,小姑和她吵了幾句,今早賭氣找了果郡王爺上京郊拜佛去了。」
黛玉聽見惜春又是不高興就找了胤禮的麻煩,心中也是略略的猜到了幾分。只是那個和惜春爭執的客人,卻是叫黛玉心頭好一頓疑惑。
如今賈珍貴為振國將軍,娶得又是莊親王爺的義妹。正經的和碩格格。朝裡朝外,誰不知道振國將軍的妹妹卻是被皇上和幾位王爺寵出來的脾性,加之惜春生性單純,並不驕縱,因此也沒有誰去和她計較爭執。突突出來這個人,黛玉心中就隱隱有些猜度。
黛玉只看了秦可卿有些悶悶的神情,道:「是誰和四妹妹吵得,你不妨說說。」
秦可卿這才歎了口氣道:「這麼個事情,原是不該讓娘娘知道擔憂,既然娘娘問起,也只能說了實話。」
頓了話頭,秦可卿才是凝眉道:「昨日裡,那史家的姑娘過來了,在我們的府門前敲了許久,我看著過往的親戚份上,將她放了進來。沒想到就和小姑大吵了起來。」
黛玉這才知道那客人是誰,疑惑道:「史家不是被抄了麼,如何她竟是沒進去的。」
秦可卿歎息道:「當初她是定了親的,原本就是看在老祖宗的份上,沒有出嫁竟是當作了出嫁的處置,只把她算做了別人家裡的媳婦。可沒有想著,後來她卻是又退了婚,跑到了我們家裡來鬧騰。」
黛玉斂眉低頭撫了撫肚子,淡淡的道:「她鬧些什麼?」
秦可卿苦笑道:「只一個勁的要我們將她叔叔嬸嬸救了出來。否則便是不肯走。」
黛玉冷笑道:「好大的口氣,她叔叔嬸嬸犯的可是國法,由得她撒潑便要放人不成。」
秦可卿瞧著黛玉動怒,一時也是無話,黛玉只想了些許,道:「既然她要鬧,我便讓她鬧個厲害。」
說著,黛玉便叫了身邊的雪痕,讓她帶了人去將史湘雲接到園子裡面,卻是要看看,昔日這個賈母比自家骨肉還要疼惜的史家千金,如今還有什麼翻天的本事。
秦可卿素來玲瓏剔透,卻是賢惠方面的好手,至於猜度心思方面,是毫無能為的。何況是黛玉這般機警的人,因此也只能呆在那裡,看著黛玉不多時又回轉了笑著的模樣。
到午膳的時候,果然胤禛那裡來了旨意,說是今日留了振國夫人在園子中午膳,且賈珍還要一道過來。
胤禛幾個坐定了下來,賈珍見著桌上滿滿的都是些對孕婦極好的東西,倒也並未有了多少客氣。唯獨秦可卿還是不好意思一些,總是顧忌著胤禛在那裡。
只是胤禛此時哪裡有心思去管她的,早已將黛玉面前的小碗盛滿了湯水,又將一應菜品打理的極為精細,放在黛玉的碗中。
賈珍看秦可卿十下有九下都是咬了筷子,道:「你可是快吃的,娘娘這裡的東西,都是對你的身子骨極好呢。」
黛玉正吃著胤禛剝好的魚肉,噗嗤笑道:「聽見沒有,叫你快吃呢,我這大哥哥可是存了心思來打秋風,你也別白費了他的心思。」
秦可卿羞窘的捶了捶賈珍,道:「這是皇上給娘娘準備的東西,你卻著什麼急。」
胤禛聞言,淡淡的道:「朕這裡,補身子的東西極多,多了你一個,卻也是吃不垮的。」
胤禛素來少和秦可卿言語,秦可卿聞言更加羞怯,差點將頭埋在賈珍懷裡起不來。黛玉見了,更是一陣大笑。
午膳時分過得極快,胤禛也知道黛玉宣了史湘雲進來,只不過黛玉的身邊有那麼多人守著,又是在院子裡面,因此看著黛玉午睡過後,交待了人待會召見史湘雲的時候,且是要離黛玉十丈開外,不可收了史湘雲呈上的任何東西,方才是又帶了賈珍下去和趕來的胤祿幾個商量來日抄沒其餘蛀蟲的事情。
黛玉好好的睡了一覺,才叫了人將等候已久的史湘雲傳了進來,雪痕幾個按著胤禛的吩咐,將史湘雲隔的遠遠地,才守在黛玉的身邊,仔細的看著史湘雲的一舉一動。
如今的史湘雲顯見的日子並不是太順遂,穿的衣物都是舊日裡的裝束,洗的略微有些發白。不過身上那股子盛氣凌人的霸道以為卻也沒見收了幾分。只是黛玉畢竟高高在上,因此史湘雲再是不願,也只能行禮問安。
黛玉也不叫她起來,逕自靠在軟踏上,直到被雪痕伺候著吃了幾棵酸梅,方才道:「起來吧。」
史湘雲眼中閃過一絲惡毒的光芒,一眼起身,乖乖的站在那內外廳相連的口處。
黛玉拿著扇子隨意扇著,神情不經意的道:「你倒是說說,為何要去找了振國將軍的麻煩。」
史湘雲扁了扁嘴,道:「奴婢不知道此事也能勞駕了御妃娘娘。」
黛玉抬手攏了攏秀髮,叫了欲出言教訓的三雪暫時不動,笑道:「你明知道振國將軍那裡是不會應了你的話,也做不了這個主。特意找了他們鬧,難道不是看準了將軍夫人的溫順,還有她每日裡到我這裡說閒話的光景麼。說來,到底還是想找了我罷了。」
史湘雲先是一驚,繼而冷笑道:「娘娘真是蕙質蘭心,聰明絕頂的。」
黛玉聞得這番話,卻是讚賞的看了史湘雲,意味深長的道:「想來,你如今卻是進益了不少。若是當初便能這般懂事說話,外祖母卻是要放心的許多。」
史湘雲嘴角一抹鄙夷,道:「娘娘可是皇上的心肝,沒想到還記得姑奶奶這個外祖母。只是不知道,姑奶奶要您幫忙的時候,娘娘卻是在哪裡。」
黛玉柳眉一折,冷冷的看著自以為有理的史湘雲道:「你不要以為本宮今日和你好好說話,就是不怪責你的,你能留在外面,不必受了牢獄之苦,便已經是看在裡外祖母的顏面上!」
史湘雲咬了咬唇,道:「娘娘,奴婢今日來,是想求了娘娘一件事情。」
黛玉掃過她的眉目,輕道:「若是想要救了你的叔叔嬸嬸,就不必說了。」
史湘雲大怒,心頭燒的厲害,想著自從史家抄家以來。她在外面過得被人冷眼相看的日子,再想著如今若是叔叔嬸嬸救不出來,她也是一輩子頂著罪臣之後的名聲活著。就覺得不妨是賭上一賭。
因冷笑道:「娘娘, 您若是不答應了,卻是要後悔呢。」
黛玉好笑的看著她道:「你倒是說說,本宮為什麼要答應你。」
史湘雲鳳眼一瞇,嘴角一抹笑容極為古怪。
「娘娘,奴婢在江南的時候,曾經偶然見了那蘇州織造的夫人,機緣巧合之下,竟是得知她那嫡女早就死於五年前的天花之症。只是早早的將女兒送去了別的地方養活,因此知道的人極少。既是如此,那個被封做格格的嫡女卻又是從何而來。」
史湘雲滿意的看著黛玉拿著扇子的手頓了一頓,又道:「奴婢蒙了將軍夫人的恩典,見了將軍夫人的容姿,卻是覺得和一位死去的故人極為相似。最妙的是,這位故人還是有些不一般的身份的。」
黛玉聽到這裡,已是明白了史湘雲是什麼意思。只笑顏如花的道:「你跟我說了這個,是什麼意思?」
史湘雲極為得意的道:「娘娘放心,若是奴婢果真能就出了叔叔嬸嬸,那些昔日的事情,卻是都能忘了的。」
「哦……」
黛玉好笑的打量了史湘雲,道:「想不到你年紀小小,記性卻是恁般不好。」
史湘雲看著黛玉稀鬆平常的樣子,心裡隱隱就升騰起不好的預感來。不到片刻,便見黛玉已然變換了神色,冷漠如斯的表情只駭的她心裡陣陣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