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夢憐憫地看著我：「這是真的。」
我只聽到一聲尖叫，過了很久，我才會意到，那是我的叫聲。耳邊聽到三聲焦灼的聲音：「若若！」此起彼伏，嗡嗡地在我的耳邊迴響。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若若！」鄒宇凱的聲音越來越焦急，「若若，你覺得怎麼樣？」
我怎麼了？
我瞇起了眼睛，只覺得日色昏暝，一時間竟分不清白天黑夜。
三張臉在我的眼前放大，都帶著焦急。
「董汐明……我要去看他。」我的眼睛，只是看向鄒宇凱。
「……好，若若，我陪你一起去。」鄒宇凱點頭，「你別哭，好不好？」
我哭了嗎？
我伸出手，果然抹了一手背的潮濕。
「雨若！」柳如夢握住了我的手，「雖然於情於理，你應該去看望，但是……我覺得，如果你不去看他，也沒有什麼的。」
怎麼可以不去看他呢？我搖了搖頭，站起來想要舉步，卻一個踉蹌，幾乎跌倒。
「若若，你別急，你先吃點東西。」鄒宇凱把我扶住，替我把牛排切得方方正正，「來，吃完了，我就送你去醫院。」
我覺得腿有點軟，知道他說得有理。
「對不起，雨若，我不知道……」邵其雲抱歉地看著我。
「不，我要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不然的話，我還蒙在鼓裡。」我的嘴裡塞滿了食物，因此說得十分含糊。
邵其雲已經去看過董汐明，所以自告奮勇地替我們帶路。
站在病房的門口，我用手摀住了嘴巴，不敢相信，那個插滿了管子的人，就是平時溫文爾雅的董汐明。
腳像被粘住了似的，明明想要撲過去，卻連一小步都不能動。
耳邊聽到邵其雲的歎息聲，我如夢初醒，咬著唇一步一步地捱了過去。
病床邊，董汐明的母親，低著頭像在抹眼淚。
「伯母。」邵其雲禮貌地跟她打了個招呼，我心酸地發現，她原本染得滿頭烏黑的發，現在已經半白了。
「哦，你來了。」董母的聲音，少了往常的威嚴，彷彿渾身的活力，一下子被抽乾了。
她轉向我的時候，忽然驚跳起來：「夏雨若，你還來幹什麼！要不是你，汐明怎麼可以會喝醉，怎麼可能會出車禍？都是你這個掃把星，把汐明害成這樣的！」
我吃了一驚：「不是的，伯母，你聽我解釋。」
「有什麼好解釋的！就是你，我不同意你進家門，你就移情別戀了，所以汐明才會喝酒！」
「伯母，感情的事都是自願的，說不上誰對誰錯。何況，您不是一直不同意董汐明和若若來往嗎？我還以為若若移情別戀，正中你的下懷呢！」
「你……你就是……」
「不錯，我……」我連忙拉住了鄒宇凱，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好啊……你們現在雙宿雙飛了，故意來刺激汐明，是不是？」董母像是失去了理智，分明像個山村的潑婦，哪裡還像個高級知識分子？
「伯母，我只是來看看汐明，我一直不知道他出事，今天才回A市的。如果說這裡面有我的錯，那麼我道歉。我沒有別的意思，真的只是希望……他會好起來。」
我誠懇的話，並沒有讓董母回心轉意，她跳起來指著我叫：「你走，你給我現在就滾出去，汐明根本就不想見你！」
我狼狽地被她趕出病房，只覺得陽光耀眼，讓我的眼睛都睜不開來。
「汐明他……是我害的嗎？」我茫然地問鄒宇凱。
「不是，這只是一個意外，你不要把所有的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
然而，他的寬慰並不能讓我放心。
「我真的想去陪他，哪怕說說話……我想他會醒來的。」
邵其雲跟著我們出來，一直沉默著，這時候忽然點頭：「不錯，我想，董汐明應該最希望聽到雨若的聲音，我去和董伯母說。」
鄒宇凱一把拉住了他：「你等一會兒再去說，現在她的情緒很激動，根本不可能聽進去。」
「也對。」邵其雲點頭同意，「我現在去一趟柳如夢的公司，回頭再來一趟。」
「麻煩你了，學長。」我真誠地道謝，喉嚨還是有些哽。
鄒宇凱拍了拍我的肩，以示安慰，揚了揚手機：「我去那邊接個電話，等我一起走。」
「雨若，不用跟我這麼客氣。」邵其雲低沉著聲音，「你知道，不管是什麼事，我都願意為你做的。」
我看著他亮晶晶的眸子，腦袋有點糊塗，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卻看到鄒宇凱已經朝我走了過來。
「走吧，我們先回去休息一下，等邵先生為我們打了前站，再來看望董汐明，好嗎？也許，一會兒我在外面等你，會比較好。」
我點頭同意，又回過頭看了一眼董汐明的病房，腳像是被灌了鉛似的，舉步維艱。
「他會好起來的，老天爺不會這麼殘忍。」鄒宇凱溫和穩定的語聲，給了我莫大的安慰，讓我從六神無主裡回過神來。
我——一定要讓董汐明醒過來！
晚上，由邵其雲陪我去了醫院，董母看著我的目光，仍然顯得很不友好。看起來，似乎忍了又忍，才沒有再對我惡言相向。
「伯母，我來陪汐明吧。」我盡量溫柔地說。
「哼！要不是……我不會讓你進來一步！」她悻悻然地拿起了自己的包包，走到門口的時候，回身又說了一句，「早知道你這樣的水性楊花，怎麼值得汐明對你這麼好？」
要不是體諒她憂心董汐明，我大概要反唇相譏。然而現在，我側頭看到董汐明人事不醒的樣子，終於還是歎了口氣，沒有理會她的挑釁。
我辭了工作，每天都留在醫院裡，臉皮練得比城牆還厚，對董母的冷嘲熱諷聽若無聞，不斷地對董汐明說著我們曾經一起度過的歲月。
那些故事，竟然在記憶的深處，絲毫不曾褪色。
鄒宇凱回到公司，重新就任執行總裁一職。只是每天都會按時到醫院來接我，然後默默地送我回家。
「凱，對不起。」我疲累交加，啞著聲音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