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手術結束的時間,像是每一分鐘都拔長成了一天一夜。我不敢在監控室裡,看全程的錄像。
不敢想像鄒宇凱的腦部……某個部位被打開的樣子,那樣會令我崩潰。所以我仍然一動不動地坐在手術室的門口,而不是休息室。
哪怕離他更近一毫米,都是好的。
手心裡的汗,干了又濕,濕了又干,我覺得自己的心,在一片一片地被凌遲。
「雨若。」鄒玉蘭坐到我身邊的時候,我隔了很久,才能轉頭看她。
時間在瞬時就這樣被定了隔,所有的動作,包括思想,都像是電影裡的慢鏡頭。
鄒玉蘭一向鎮靜如常的臉上,這時候也寫滿了緊張。她伸出手來,和我互握。我一下子感到了兩人的手心,都滑膩冰涼。
那裡面,躺著的,是她至愛的弟弟。是我的……
我的心痛了一下,又痛了一下,甚至我還不知道我和鄒宇凱的關係,算是怎麼一回事。如果不是他在生死的關頭,我甚至不可能被他的父母姐姐,或者任何一個旁系家人承認。
現在……
我只是瞪著優雅的淺灰色木門,恨不能現在握著鄒宇凱的手,哪怕親眼看著他像待宰的羔羊被精細的手術刀切除那顆腫瘤,也比坐在這裡隔著門把眼睛越瞪越酸的好。
「他……不會有事的,不是嗎?」鄒玉蘭輕聲地說,好像怕稍一大聲,就把我吹融吹化。
「……不會……」第一次,我發現語言對於我來說,是這樣的艱難。
短短的兩個字,卻似乎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
我把自己在這時候所能記得的各路神仙,包括耶酥、佛祖、觀音……全都在心裡默默地祈求了一遍。
鄒玉蘭沒有說話,她和我保持了同樣僵硬的姿勢。
「不會有事的。」我終於能夠完整而清晰地說出一句話,心臟的每一下跳動,都帶著徹骨的疼痛。
我想,哪怕一個死刑犯等候槍決,都不會有我這樣的痛苦。
陡然間,我覺得鄒玉蘭的手,把我握得更緊。每一個根手指,都覺得疼痛。
可是我現在很需要這樣的疼痛,來解救我的心臟。它跳得有點不像話,越來越快的頻率,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脫離我的胸腔。
我試圖做兩個深呼吸,卻發現連一個完整的深吸都做不到。
好容易吸進去的氣,還沒有來得及呼出去,就已經從肺部清空。我只能像一條瀕死的魚,不斷地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