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國,正是草長鶯飛的季節,一片一片的綠芽生長在肥沃的土地上,遠處的梨花林裡,梨花如片片飛雪,盡情的飄舞。
那是子謙的梨花林,可是,子謙還能看的到嗎?
想起那一日,在朝溪國的懸崖邊上,是他親手將子謙打下了懸崖。他知道那一掌的力度,就算子謙武功再高,也已經沒有力氣再能飛身上來。他凝聚了所有的力量打了下去,難道,真的是希望子謙死麼?若那是他真實的想法,那麼現在他為何又如此傷心呢?
而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呢?有時候想起來,他甚至都覺得很恍惚,彷彿那一日不過就是他的一場夢,一場永遠都無法忘記的夢。夢醒之後,依舊心有餘悸,悔不當初。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執意要去尋找擁有無生佩的人,如果不是自己默默的一直跟蹤著子謙,也許一切都是另外一個樣子的。可事情還是發生了,發生的那麼無法挽回。
他記得當他出現在子謙面前的時候,子謙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他的手緊緊的抓著滿臉狼狽的女子,女子頭髮披散著,正低低的抽泣著。
「冽。」子謙的聲音裡帶著顫抖,他揮手將那個女子擋在了身後,語氣裡有種莫名的緊張與關切,他說:「冽,你、你怎麼在這裡?你怎麼來了中原?你為什麼不聽巫天師兄的話?」
「我來尋找擁有無生佩的人。」他冷冷的目光掃向子謙身後的她,清楚的看到她腰間那塊他尋找了19年的東西。那是無生佩,一塊看似普通,卻可以解救玄月國千百生命的東西。
「不。」子謙緊張的後退了幾步,道:「冽,你不能見她。你為何不聽巫天師兄的勸告,你不能來這裡,你不能見她!冽,求你,快點回去,回去。」
「難道本主還要等著你來尋找麼?」歐陽冽突然的暴怒,手指著子謙,道:「青衣使者,你真的敢背叛本主,背叛玄月國!你可知本主對你有多信任,即便是此刻,我依舊相信你不過只是被情所困。」
「不,不是的,冽。」子謙慌亂的解釋,道:「只是,也許我們找錯了人,凝凝她那麼善良她不應該成為我們玄月國的犧牲品的,君主。」
「住口。」歐陽冽怒聲的制止住他,道:「她要不要成為玄月國的犧牲品,是由你來決定的嗎?讓開,我要帶她回玄月國。我要用她的血,來解救我們玄月國的子民。」
「不可以。」子謙依舊擋在她的面前,決絕的道:「我不能讓你傷害她,冽,我已經對不起你,對不起玄月國了,我不能再對不起一個我愛的女人。」
「陸子謙,那本主就成全你。」他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左手瞬間醞聚起了掌風,飛身上前,猛的一掌便打了過去。子謙沒有任何的反抗,甚至,他的眼神中是空無一物的安寧。
「冽,你真的不能帶她走。」這是子謙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是他在墜落懸崖後拼足了力氣喊出的這一句話,這句話讓歐陽冽忽而心生悲慼,只是,再也沒有機會彌補。
「子謙,子謙。」那女子哭著撲到懸崖邊上:「你為什麼要害死子謙?」她扭過頭來看著他,雖然一張臉上佈滿的淚珠,卻依舊還是他記憶中美麗的模樣。
那一刻,他有一種石破天驚的感覺。
為什麼要害死子謙,是啊,為什麼要害死子謙,連他都有些不明白了。只是為了讓玄月國免受災難麼?到底自私的那個人是誰?
可是,他還是將她帶回了玄月國,囚禁在了宮中,並且安排了人去照顧她。而他,卻不敢去見她,因為,每每想到她就是那個可以解救玄月國的人的時候,他的心裡,竟然有一種生生的痛。
「君主。」身後匆匆的跑過來一群侍衛,對著歐陽冽的背影跪下來,其中一個道:「君主,擁有無生佩的人已經找到了,為何還不殺了她來拯救我們?」
「混賬。」歐陽冽扭頭怒視著身後跪著的一群人,道:「本主要怎麼做,還用你來教訓麼?不知深淺的東西,都給本主退下!」
「君主。」另一名侍衛抬起頭來,道:「眼看20年的時間就要來臨了,那一場風沙迫在眉睫。不能再等了呀,玄月國的人,就只有等著那個女人來救了呀。」
「夠了!」歐陽冽更加的暴怒,死死盯著那群不知死活的侍衛,怒道:「本主讓你們退下!」
所有人的相視的看了一眼,他們都知道君主的脾氣,也不敢再過多的說什麼,只好面帶遺憾和不解,匆匆的退了下去。
旁邊一直觀察著歐陽冽的巫天這個時候走了過來,看一眼歐陽冽靜默的背影,道:「千算萬算還是沒有算到這一出,君主還是愛上了她對嗎?」
歐陽冽楞了一下,扭頭看著巫天平靜的臉,問道:「什麼千算萬算?巫天師兄,你為什麼要說我愛上了她?你知道什麼?」
巫天閉起了眼睛,許久才道:「當初,我極力的勸阻你去中原,就是怕你會見到這個擁有無生佩的人,她將是你一生的劫難。」
「為什麼?」歐陽冽不解,道:「為什麼說她是我的劫難?難道,當初你不讓去中原,並不是因為怕我會出危險?」
巫天搖了搖頭,道:「事已至此,告訴你也無妨了。君主,真正跟擁有無生佩的人有緣的,不是子謙,而是你,你才是會愛上她的那一個人。」
「什麼?」歐陽冽楞了一下。他突然想起子謙說的話,子謙緊張的說:「冽,你不能見她。你為何不聽巫天師兄的勸告,你不能來這裡,你不能見她!」
他還一直以為,子謙不讓他見她只是因為怕自己會傷害她,原來,他是在救自己,他是怕自己會愛上她,怕自己會迷失在這場不可能出現的愛情裡。
「子謙也知道,是麼?」他緩緩的問巫天,嘴角帶著絲絲的苦笑。
「是。」巫天回答:「子謙也已經知道了,子謙並不是玄月國的人,只是因為他跟玄月國和無生佩都有緣分,當年師父才將他帶到玄月國,為的就是讓他來尋找無生佩,解救你。」
「原來子謙是救我的人?」歐陽冽目光游離的看著不遠處的梨花林,淡淡的道:「可惜,他卻做了我手下的亡魂。」
「這不是你的錯。」巫天走進他,道:「命運早就已經注定好了。就像誰也沒有料到,你只一眼便愛上了她,這原本是多麼不可能的事情。」
「一眼?」歐陽冽冷笑起來,他扭頭看著巫天,道:「或許我沒有告訴過你,曾經,我一個人去中原找過子謙。在哪裡,我見到過她,只是,我沒有想過她就是擁有無生佩的人。我也沒有想過,原來那種牽腸掛肚的思念就叫愛。」
巫天搖頭歎息道:「這大概就是天意吧,天意如此,是天神要滅我們玄月國。
歐陽冽突然轉過身來,面對著巫天,急切問道:「還有別的辦法麼?難道只能是殺了她才可以麼?巫天師兄,可不可以想到另一個辦法?」
巫天也看著歐陽冽,緩緩的道:「當初,怕你愛上她的原因,就是擔心有一天你不忍心用她的生命來換取玄月國的安寧。君主,是要女人還是你的子民,你的心裡沒有答案麼?」
「答案?」歐陽冽仰望著天空中的朵朵白雲,許久才道:「如果能用我的生命來保住她和玄月國,那麼,我會覺得更好。」
「哎~~」巫天長歎了一口氣,一邊轉身一邊喃喃的道:「事情總是要發生的,該來的總也會是來,誰也擋不住啊。」
「巫天師兄。」歐陽冽喊他。
可巫天卻並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只是他一邊走,一邊還在說:「其實我早應該知道這樣的結局,只是我們沒想到她竟然是這樣善良可愛的女子,她身上無生佩的魔性也早就已經不存在了,我想如果不是因為擁有那塊無生佩她應該會有很幸福的人生。君主,你是一國之主,你可以選擇你的子民,你也當然可以選擇你的人生。」
歐陽冽看著巫天漸漸遠去的背影,黯然傷神。只是,他真的不能忍心去殺了她,然後用她的生命去換取玄月國所有子民的性命。那樣太殘忍了,不是麼?
他終於明白了子謙當時的痛苦,去殺一個自己愛著的女人,對於男人來說,是多麼無法面對的事情。子謙可以一走了之,而他呢?身為玄月國的君主,他也可以麼?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成為玄月國的君主?他為什麼要背負起這樣的責任?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愛著的女人慘死在自己的手上麼?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19年了,尋找了19年,真的就這樣放棄麼?還有他的玄月國,他的子民,和他曾經對父王和母后的承諾。一切,真的就放棄麼?好難的選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