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塵眼中閃過一絲驚異，接著，是更多不知名的複雜情緒。
第一眼見她覺得她長的漂亮，穿著精緻，只當她是某個富家小姐，沒想到會有這樣顯赫的家世，更沒有料到，她會是那個人的女兒。
眼神複雜地看著她良久，他才緩緩開口道：「我看姑娘言談舉止非同一般，原來是相爺千金，在下眼拙了。」
穆葵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赧然道：「公子可別這麼講，家父是家父，我是我，這本沒什麼可拿來炫耀的，我才沒說，將軍不會怪我欺瞞你吧。」
「怎麼會？」方清塵撕開罈子的封蓋，道：「在下還不知道穆小姐的芳名。」
「我名為葵生。」
「葵生，葵生……」方清塵反覆念了幾遍，沉吟道：「這個名字倒是特別。」
「我爹告訴我，我娘在世的時候特別喜歡葵花，生我那一天，滿院子的葵花都盛開著，可漂亮了，我娘因為我難產死去，爹為了紀念她，才為我取名葵生。」
說這話的時候，穆葵生是微微仰著頭的，天上的霞光流瀉在她的臉上，投射下一片絢麗的光暈，像極了葵花熠熠生輝的模樣。
「原來如此。」方清塵收回自己的目光，倒了兩碗酒，將其中一碗遞給她，「能在這裡遇到京師的朋友，方某甚是高興，來，這一碗是方某敬穆小姐的。」
喝下碗裡的酒，穆葵生覺得渾身的疲憊都被驅散一般，她靠在子歡樹粗壯的樹幹上，抬頭仰望蒼穹，「這裡的夜空很美，在京師是很難見到這樣美的星空的。」
方清塵站起身，負手繞著子歡樹走了一圈，才道：「我倒是很懷念京師，這裡雖然美，卻美得荒涼淒惻，在這裡，有荒漠，子歡樹，酒肆，來往的商隊，卻沒有熱鬧繁華的集市，燈紅酒綠的瓦肆勾欄，安好富足的百姓生活，也沒有……知己佳音。」
「你很寂寞？」她問道。
「今夜我不寂寞。」他看著她，靜靜地說。
「現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康，讓將軍戍守邊疆著實委屈你了，我回去就跟父親說，讓他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調你回京，如何？」
「朝堂上的事情複雜得很，穆小姐還是不要趟這渾水了。」
「這有什麼，我看公子身負曠世絕學，心懷凌雲之志，在定州城這裡辜負了大好年華，豈不可惜，如果有入朝為官出人頭地的機會，應該好好把握才是。」
方清塵笑笑，眉宇間依舊英氣勃發，「功名利祿，榮華富貴，滔天權勢，千古流芳……這些誰不想要，方某並非清高之士，自不能逃脫這些束縛，只是再崇高的理想再遠大的抱負，也被這歲月荒蕪了，如果朝廷有意重用我，也絕不會一拖就是三年。」
穆葵生看著眼前眉目清淺的溫雅男子，突然正色道：「公子是不是認為葵生一介女子，根本幫不了你什麼？」
方清塵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問，又見她神色肅然，方緩聲道：「穆小姐多慮了，方某只是覺得這世上沒有誰真正幫得了誰，人，只有自我救贖。」
「方公子，若論才能，我相信你並非池中之物，只是跟別人比，你少了一個機會，假如說你真的能得到這樣一個機會，你會怎麼做？」
「這世上沒有如果之事，方某也曾想過無數個如果，只要有這樣一個如果，方某能權柄在握，必定能指點江山，重整山河。」他抬首，拂袖，驚鴻一瞥，傲氣盡顯。
穆葵生輕輕笑了，這一刻，她已經暗暗下定決心，他要的機會，她來給。
「穆小姐，我們不說那些沉重的話題了，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別壞了咱們喝酒的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