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關緊了房門,放下了窗簾,然後才輕輕的打開了梳妝台裡面的一個暗格,從暗格裡,取出了一條金鏈子,鏈子上墜著一個栩栩如生的金麒麟。這正是芸娘上次讓明珠打造的那件首飾。這也是當時的風俗,求子的婦女佩戴上這種墜著金麒麟的項鏈,祈求送子觀音早一些為自己送來兒子。
而芸娘打造的這個金麒麟卻是別有深意,因為這個麒麟不是送子的,卻是要斷送掉別人的孩子的!
這絕不是危言聳聽,而是這些妓院常用的鬼魅伎倆!妓院的老鴇兒們為了能夠多掙錢,什麼樣惡毒的手段都用的出來,她們專門採集了各種藥物,想方設法的把這些藥物給姑娘們服下,讓她們不能懷孕。這種手段,恐怕就連忘憂女這樣常年行走江湖的高手,都不懂得,可是芸娘卻懂。
這一次,芸娘讓明珠做得這個金麒麟的全部奧妙,都在麒麟的那根獨角上。表面上看這根獨角是用一塊墨色的玉石做成的。明珠在看到這塊玉的時候,都沒有產生懷疑,還以為這只是一塊自己以前沒有見過的低檔玉石而已。
可事實上,這個東西並不是什麼玉石,而是一種奇特的植物的根莖。這種根莖看上去就像是石頭一樣,可是如果把它磨成粉,就成了專門讓人墮胎的歹毒藥物,而如果把這樣一整塊放在身旁,那麼已經懷有身孕的,孩子就會夭亡。沒有懷孕的,就再也不能懷孕了。
本來,芸娘做這個東西,就是準備一箭雙鵰。而今天,芸娘就要把這個金麒麟送到它該去的地方了。
皇甫飛霞正在王府裡忙碌著,昨夜李隆基徹夜未歸,不過對此飛霞也已經很習慣了。她也不會太介意這樣的事情,因為對她來說,與其費盡苦心去抓住一個男人的心,還不如努力的多生出幾個優秀的孩子,要來的實際。同時,她還要更加努力的幫李隆基管好這個家,因為她心裡明白,李隆基永遠都不會缺少青春貌美的少女,他缺的,是賢惠懂事的女人。
忽然,一個僕人走了進來:
「夫人,外面有個女人要見夫人。」
「什麼樣的女人?她有什麼事?」飛霞問道。
「她說她姓方,因為受過王爺的大恩,無以回報,所以專程來向夫人請安。」
「那個女人生的什麼模樣?」飛霞又問道。
「挺年輕的,身段很漂亮,臉上蒙著一層輕紗,不過能看出來,眉眼也生的不錯。」
飛霞知道,如果僕人肯當著自己的面,如此形容一個女人,那就說明那個女人的確是長的很漂亮了。飛霞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心中暗自感歎道:
『呵,什麼受了王爺的大恩無以回報,專門來向我請安,這百分之百又是一個被我們那位風流王爺招惹下來的女孩子,也不知道是怎樣一段孽緣,人家就把一顆心全托在了王爺身上,可是又得不到他的承諾,所以就來打我的主意,想讓我成全了。』
飛霞臉上的笑容漸漸的變成了一絲苦笑:
『一看這就又是個心比天高可是又不諳世事的傻丫頭。還以為只要走了我的門路,進了王府就萬事大吉了。她又哪裡知道,這王府中的美人數不勝數,就我親手成全的就有不下二十個,她們進了府以後,哪一個不是夜夜獨守空房,很快就被王爺拋到腦後了。』
僕人見飛霞夫人一直都不說話,還以為她是不想見這個女人,就討好的說道:
「夫人要是沒時間,我就去把她打發走了算了。」
「不要。」飛霞開口阻止道,「人家既然是一番好意,我總得見上一見,免得日後傳揚出去,人家說我們臨淄王府的人太過於傲慢,目中無人。」
「是,還是夫人賢德。」僕人非常及時的奉承著。
「你這就去,把她叫進來吧。」
「是。」
僕人走了,飛霞忽然覺得有些累,自己這麼苦心周全著,就是為了落下一個人賢惠的名聲,可是想要做一個賢惠妻子,真的好難啊。這些年裡,自己已經把太多的東西都深深的壓抑到心深處去了,有的時候,飛霞都會懷疑,如果自己一直這麼壓抑著這些痛苦和怨氣,那這些情緒,是不是有一天會徹底爆發出來,把自己炸的粉身碎骨!
過了好一會兒,僕人獨自一人回來了。
「怎麼就你一個人,那個姓方的女人呢?」飛霞奇怪的問道。
「回夫人話,是這樣的,等我回到大門那裡的時候,那個女人已經離開了,她對守門的人說,『進去送信的人這麼久還沒有出來,一定是夫人覺得她太過於冒昧,所以生氣了,所以她感到很不安,也覺得自己今天突然登門,的確是很失禮,所以就不敢再見夫人了,只把禮物留下了,請夫人務必笑納。』」僕人一邊說,一邊捧出了一個狹長的錦盒。
聽了僕人的話,飛霞感到有些意外,暗自想到:
『看樣子,這個女孩子的自尊心還蠻強的,這倒是不錯,回頭得問問王爺,這究竟是個什麼來歷的女子,如果能把她收進王府也算是好事,懂得些矜持的女孩兒,總好過那些不顧廉恥的女人,她們看到王爺就要一頭撲上去,還恨不得把王府中所有的女人都碎屍萬段。要是把那種狐狸精招進來,才是真正的禍事。』
飛霞一邊想著,一邊接過了錦盒。
僕人突然又想起了什麼:
「對了,那個女人還說,這件東西是她親手做得,希望夫人能夠滿意。」
「她親手做的!」飛霞果然露出了感興趣的神情,「是繡品嗎?」
「不是,夫人看看就知道了,還算新奇。」
「哦,」飛霞打開錦盒一看,不禁驚呼了出來,「好美!這,竟然會是一個姑娘做的!」飛霞難以置信的說道。
芸娘坐在轎子裡,微闔著眼睛,回憶著剛才自己所做的這一切。她認為自己這件事是做得萬無一失的——假冒方明珠的名義,給臨淄王府中大名鼎鼎的飛霞夫人,送去這樣一件致命的『禮物』!飛霞夫人並沒有看到自己,所以也說不上自己究竟是什麼容貌來。而這個金麒麟的確是出自方明珠之手,這樣一來,以後追查起來,自然而然的就會查到方明珠那裡。
而方明珠為了達到能夠進入臨淄王府的目的,暗害飛霞夫人,這個理由人們也都會相信。
到時候,就算是李隆基對方明珠真有那麼點兒感情,恐怕也不會再護著她了!
『方明珠,這一次,你死定了!如果再能順勢讓飛霞夫人不能生育了,那自己這件事就做得太圓滿了。』芸娘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忽然,芸娘覺得轎子重重的震了一下。但是幾乎都沒有停下來,就又繼續朝前走去。
「怎麼回事?」芸娘隔著轎簾問道。
「沒事。」轎夫高聲答道,「剛才有個不長眼的傢伙跑到了路中間,不過也沒撞到他,現在已經沒事了。」
「沒事就好,你們小心一點兒。」芸娘吩咐完,就又閉起了眼睛。
可是她卻沒有想到,此時在轎外,已經不是四個轎夫了。在轎廂前面的兩個轎夫身旁,又各自多了一個人。這兩個人都是分別把一隻手搭在轎桿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在幫忙。可是只有那兩個轎夫心裡才清楚,這兩個人雖然只是扣住了自己的手腕,但是自己全身的骨頭就好像已經被折斷了一樣,疼痛不堪。
兩個人一上來就示意兩個轎夫不要胡亂講話。轎夫們不傻,當然知道現在應該聽誰的。所以馬上就在他們的授意下回答了芸娘的問題,並且按照那兩個人的指示,改變了行進的方向。
芸娘對於外面發生的這一切,都渾然不覺,直到轎子落地之後,她才整了整衣裳,等著轎夫把轎簾挑開了,才優雅的走出了轎子。可是芸娘一出轎子就愣住了,因為她看到眼前的並不是桂雲閣,而是一處普通且陌生的青磚小院。
這個院子和長安城中無數個平常百姓居住的院落一模一樣,芸娘每次上街,都會見到很多個這樣的院落,可是她卻敢肯定,自己從來都沒有到過這樣一處院子。
「這是什麼地方!」芸娘驚問了出來。
這時,那個剛才一直在挾制著轎夫的男人走到了芸娘的面前:
「姑娘不用害怕,這是我們主人的家,我們主人只是想請姑娘來隨便聊聊。」
芸娘瞪著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男人:
「你們是要錢嗎?你們想要多少錢,只管說出數來,我都會給你們,但是你們不要傷害我!」
「姑娘誤會了,」那個男人仍舊是彬彬有禮的,「我家主人只是想請姑娘進去聊聊。請。」男人說著話,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向著院子正中的那間房子一指。
芸娘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屋門是打開著的,掛著一張普通的竹簾,屋內的情景一點兒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