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大哥!」藍幼蘭再度落下淚來:「我會彈《梁祝》,一直彈到時間到為止,當琴聲歇了,就說明我已經走了。我不要你看著我走,我也不願意你看著我走。所以,你回去吧,好不好?」
梅惜斂「突」地別過臉,轉了身子,疾風一般捲進了薜藕院。他的眼淚終於不受控制地飛濺了出來,緊緊咬著的牙關,也嘗到了血腥的味道。他好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會把她強硬的圈進自己的懷抱,強硬的把她留在身邊。
「梅大哥,對不起,我必須要騙你,因為我要留下來」藍幼蘭不敢說出來,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念著:「也許我留下來,是為了幫汝陽王;但現在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只有你啊。」
( ☉ o ☉ )啊!對了!死健美先生才是命定的皇帝,那小皇上怎麼辦!
藍幼蘭懊惱地捶捶自己的額頭,她怎麼就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呢?可是,她已經和梅惜斂說好不見了,再去薜藕院,有點不好吧?
「王妃,您身子才好些,站在這風口裡吹著,當心受涼」春紅其實一直在院門口等著,見梅惜斂走了,她才出來。
「噢……」若有所思地看了春紅一眼,藍幼蘭說:「春紅,你願不願意去皇上身邊侍候?」
春紅一聽,當即就跪下了:「奴婢只願一輩服侍王妃,報答王妃的恩情,奴婢哪也不想去。」
「如果我求你去呢」藍幼蘭扶起春紅說:「現在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因為我知道,我們共過生死,你不會把我當外人看待。我要你去皇上身邊,其實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也許,會賠上性命。」
「奴婢的命是王妃您救下的,王妃您要奴婢去做什麼,奴婢都心甘情願」春紅濕了眼眶:「只是,春桃和小碧都不是細心之人,奴婢若走了,誰來侍候王妃呢?」
「這件事你不用擔心,因為……你跟我進來」藍幼蘭將春紅領進了屋,反手將房門關上,拿了紙筆將她想說的話寫下給春紅看。
春紅不能置信地瞪大了雙眼:「王妃,您要出……」
「噓!」藍幼蘭趕緊摀住了春紅的嘴,繼續寫道:「梅先生武功很高,別說話,他可能會聽見。這件事,你要用你的生命來向我起誓,絕不能對任何人洩露半個字。」
「奴婢發誓!」春紅的眼中,儘是堅毅的神色。
在她的一生中,從來都是被人呼來呵去;她從未嘗試過,自己也能變得如此重要。這個世界上,只有藍幼蘭才是真正把她放在同等的位置,對她好,尊重她。
藍幼蘭微微一笑,寫道:「我會給皇上寫一封書信,替你捏造一個假的身份。好讓他賜你金牌,可以隨意出入皇宮。這樣,你就可以把宮裡的情形告訴我了。皇上的處境很危險,所以你的處境也會很危險,你一定要小心。」
春紅也拿了筆,沾墨寫道:「可是,王妃您要去哪呢,奴婢又要怎麼找您?」
「這個嘛……」藍幼蘭仔細想了想,起身到書案上拿了一本最普通的《歷代通史》,繼續寫道:「你不能直接找我,這樣我的身份會很快被別人查到。我教你一個辦法,你出宮前,盡量多的寫很多張密碼信。出宮之後,向京都的乞丐們佈施些碎銀子,順便叫他們把這些信貼滿大街,只貼京都最主要的那條街道就好。」
「奴婢雖然會寫字,但奴婢不懂密碼信該怎麼寫啊。」
「我教你,比如,你要寫『我』字,這個字在第一頁的第八個,你就寫1-8。對了,數字,我會教你寫阿拉伯數字,不要寫漢字……」
春紅全神貫注地用心學著,因為這件事不但關係著她自己的生死;也關係到皇上和藍幼蘭的安危。藍幼蘭大約細細的講解了一個多時辰,春紅總算記住了所有的細節。
寫完給皇上和梅惜斂的書信後,藍幼蘭從衣櫃底下扒出一隻小盒子,裡面裝著她悄悄存下的貴重飾物和從殤冥逸那裡拿來的銀票。
然後寫道:「我不能拿走這裡的任何東西,所以這些飾物你拿去。另外給你五萬兩銀票,一部分用作給乞丐佈施時用,一部分你自己留著。餘下的銀票,幫我轉交給梅先生。」
春紅默默地點頭。
做完這一切,藍幼蘭長歎了一口氣,開口問:「春紅,新的樂器都做好送來了沒有,帶我去瞧瞧。」
「回王妃,都送來了,在側院的練舞室裡放著。」
梅惜斂其實就在院後的假山之上,足足一個多時辰都沒聽到藍幼蘭有任何動靜,他都快忍不住要前來看個究竟了。直到終於聽到她的聲音,他總算稍微鬆了一口氣。
腳步聲,顯示她們去了偏院,聽見房門的「吱呀」聲;爾後,又是片刻的寧靜。
藍幼蘭環視了面前安置得極好的一眾樂器,最終抱起了琵琶。她要用音樂告訴梅大哥,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時候,她不會離他而去。也要讓他小心周圍的一切,好好保護自己。
那琵琶聲急切、緊促、激昂,其開篇意境就十分雄偉。讓人彷彿置身於拚死相搏的戰場,那金戈鐵馬、馳騁沙場的情景似乎就在眼前。
梅惜斂有些錯愕,她不是說好要彈《梁祝》的,怎麼突然彈起意境這麼迫切的曲子來了?難道她是要告訴自己一些什麼?
這是著名的琵琶名曲《十面埋伏》,能聽得人熱血沸騰、神經緊崩,很輕易地就陷入一種空前的危機感之中。
梅惜斂「霍」地站起身來,輕輕地呢喃道:「我懂了,幼蘭,你是要我多加小心;要留意周圍的一切。在這種時刻,你所想的還是我的安危,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對我來說,其實是一種殘忍。」
這一夜,所有能聽到這琵琶聲的人;無論是家僕婢女,還是將士后妃們;心中都充滿了蕭煞。膽小的甚至莫名的感覺到害怕。
殤冥逸和納蘭玉珠正在外花園的水榭裡飲酒作樂,突然聽到這曲子,幾乎連眉毛都倒立了起來。他知道這曲子必然出自藍幼蘭之手,但他萬萬沒想到,在她的心中,竟藏了這樣悲壯的男兒氣概。
那種莫名的不安,更強烈的襲來;他似乎就差那麼一點,就能想明白這是為什麼了。可納蘭玉珠撲上來一糾纏,他又什麼思緒也抓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