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頓時一愣,心想,壞了,怎麼把自己想當年的擇偶標準給抖摟出來了?這讓別人聽了,絕對以為我有嚴重的戀父情結!
「額~~,嘿嘿,是我說錯了!應該是十八歲以上,二十五歲以下才對,呵呵!純屬口誤,口誤!」頭上懸著一大滴汗,我咧著嘴拚命解釋。
「那你說的不就是大師兄嗎?不貪戀權勢地位,為人平和恬淡,虛懷若谷,沉穩寬和!最難得的是,他待你極好,不但親自教你練功讀書,還時常同你一起開懷談笑,我從來沒見他如此待過別人。」師姐又是一臉黯然。
唉,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啊!三師姐根本就是『三句話不離本行』,不管怎麼兜,最後都一定會把話題兜到大師兄身上去,又是一個中了「楓霧毒」的癡女子。
「拜託,師姐,你就是吃醋,也別亂吃飛醋啊!我才多大,大師兄根本就拿我當小孩看,沒事他還會敲我的頭勒!你要是連這都羨慕,那下次他要敲我的時候,你可以把頭伸過去幸福地感受一下!」
瞥了一眼面部表情除了哀傷就是憂傷的師姐,我甚是無奈地說道:「我和大師兄,那可是最純真的、純屬兄妹之間的孺慕之情哦!哪像你和大師兄,好像不是那麼純真的兄妹之情吧?啊,是吧?哇哈哈哈……」
我一臉故意的大笑,失敗啊!套了半天,這個懷春少女怎麼就是不撒口啊!這怎麼能滿足我膨脹的好奇心嘛!
「不是這樣的!」清冷悅耳的聲音平靜地響起。
「嘎?!」我的笑聲戛然而止,有些莫名其妙的望著師姐,什麼東東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師姐又說了一遍,語氣平和沉穩,如同在說一件再明顯不過的事實一般,那麼冷靜而肯定。
「其實,是我!」紫色的雙眸蒙上了一層異樣的流彩,絕美的臉上露出了悠然神往之色,似乎已全身心地沉浸在了過去的美好時光裡。「我知道這樣不對,但還是偷偷地喜歡著大師兄,一直就這樣喜歡著!不用怎麼樣,只要能看到他就好,看到了便會覺得心安,覺得快樂!只要回到了這裡,知道他就住在不遠處的漪苑中,便會覺得幸福,即使我只能這樣遠遠地看著他,偷偷地望著他……」
我的嘴張得可以吞下一隻蛋了,這位三師姐還真是有個性啊!要麼不說,要說就這麼坦白,這麼勁爆!恐怕就是像我這麼open的人,也不敢這麼直白地向別人剖析自己的感情,更何況還是一場不知道結果的暗戀。
「我自小便失去了父母,一個人流落在街頭,那些見到我的人,不是像避瘟疫一樣的逃開,就是像趕蒼蠅似的把我轟走。直到我遇見了師傅,被救上了山,才吃了記事以來的第一頓飽飯,穿了第一件像樣的衣服。但因為以前總是被人討厭、被人嫌棄,所以我一直不敢相信,這裡的人會真的對我好,不會再把我趕走。所以我一直不肯說話,不肯搭理別人,除了救我上山的師傅以外,我不理睬任何人,不回應任何人。當時,莊裡只有石頭叔夫婦和二師兄幾個人。大師兄下山遊歷去了,二師兄每天只是埋頭練功,重來不大跟人講話。他雖然從不曾用那種嫌惡的眼光看我,但對我也說不上親切,不過,我知道他不會傷害我,也不會討厭我,更不會害怕我,他也活在他自己的世界裡,或許我們都是同一類人。石頭叔兩夫婦待我極好,簡直如同親生女兒一般,無微不至。過了許久,我才敢相信,他們是真的不嫌棄我,而且是真的對我好。雖然心裡明白這一點,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還是不願意開口說話。直到有一天,我看見了下山遊歷回來的大師兄……」
師姐的話音頓住了,嘴角慢慢完成了一個優美的弧線,那麼沉靜而恬然的笑容,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一抹幸福甜蜜的光暈,頓時讓她美的明艷不可方物,簡直令人移不開眼睛。天啊,怪不得人說戀愛中的女人是最美麗的,這絕對是至理明言!
正當我看得目瞪口呆、心動神馳之際,三師姐又微微搖了搖頭,回過神來,繼續說道:「那天,我一個人蹲在聽雨閣前的玉蓉樹下,拾著地上的玉蓉花瓣。因為前晚的一場大雨,讓滿樹的玉蓉花落了好些。落在地上,被雨水、淤泥所掩蓋,我看著心裡難過,就找來了一個錦囊,想把這些落花都拾起來,好好地埋起來,也不辜負這一春的明媚。就在這個時候,大師兄剛好路過,看到我正蹲在那裡,拾著滿地的落花。他微笑著走來,默默地撿起了地上的一朵落花,靜靜地遞給我,對我說:『花開千丈,落葉歸根。今春的花事已了,所有才會敗落,但是明春又會重新盛開,這便是自然之道,有死才有生!不要徒生傷悲,其實,植物也有它自己的靈性。這些花兒敗了,落在土裡,會慢慢地化成養分,然後又被花樹所吸收,等到來年的時候,這樹花便會開得更絢麗、更燦爛!』」
嗯嗯,我在心裡不停地點著頭,我這個師姐還真有當林黛玉的本錢,居然想起要去葬花了,還真虧她做得出來!還是大師兄觀念超前啊,絕對已具有了最原始的樸素唯物主義精神,居然知道花落到土裡會變成化肥的道理,想到這裡,嘴裡已經不知不覺地溜出一句:「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香泥更護花!」
小小感慨了一下,一抬眼,就看到三師姐正癡癡地望著我,半晌才開口道:「怪不得,原來你真是他的知音人!」
「什、什麼呀?這是我在書上看來的,聽你說的往事這麼感人,我才隨口背出來的!別理我,繼續、繼續啊!」我差點沒把舌頭咬掉,這聽得正來勁呢,「你」插進來搗什麼亂啊!
「我當時只是呆呆地望著大師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要把花接過來,只是呆呆地看著。我當時只是想,他不會是天上的神仙吧?我從來沒見過像他那麼好看的人,一身白衣如雪,笑容那麼溫暖和藹,跟我說話時也那麼親切,除了師傅以外,從沒有一個人在第一次見到我時,會這麼親切地對我微笑、跟我說話。不知道為什麼,見了他,就會讓人有種心安的感覺。不知不覺的,我也跟著笑了,有好久了,我都不知道笑是什麼感覺了!」
說到這裡,師姐又停住了,語氣變得有些落寞:「大師兄看我只是呆呆地看著他傻笑,微微歎了一聲,把手中的花放到了我的錦囊中,轉而又對我笑笑說,你應該是三師妹初雨吧?師傅已經告訴我了,我是你大師兄,楓霧!說完,他就離開了。自始至終,我都沒有說過一個字,是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即使到了現在,我見了大師兄還是常常會說不出話來。但是,從那以後,我就開口說話了,和莊裡的每一個人說話,會對他們微笑,會覺得快樂,會開心,只除了……」
「不管怎麼樣,我還是很高興,師傅會收我作徒弟,所以我終於不用再流浪了!無論走了多遠,終於有一個地方可以讓我回來,而且這裡的人都是在這個世界上,待我最好的人了。更何況,這裡,還有大師兄。不過,雖然他待人溫和有禮,待我也一直很和藹、很客氣,卻始終讓人感覺到一種淡淡的客套疏離感,會產生莫名的敬畏。或許也只有你,才能打破他的客套疏離,讓他赤誠以待吧!」望著我,師姐的笑容依舊那麼溫柔,卻那麼哀傷。
望著她,我突然覺得此刻的她就好像江南午後的細雨般,帶著淡淡的輕愁,旖旎而溫柔地沾濕了行人的衣袂、鞋襪,將人一點、一點地拖入了那慵懶的、無緒的煩惱與哀傷中,心,漲得難受,但是卻連哭都哭不出來地、壓抑地輕愁著、煩憂著。
「師姐!」摟住了她的手臂,我將頭輕輕地靠在了她的肩上,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她,想趕走她心中漫漫綿綿的淒雨,想驅走她心中長年盤踞的冷意。
「喜歡一個人哪來的對與不對呢?心,哪裡是控制得了的!喜歡就是喜歡了,能不能在一起,誰都不得而知。或許是緣分,也或許是命運,但是既然大師兄現在也是一個人,那為什麼不能去喜歡呢?人的一生,看似很長,離老去好像還有很遠、很遠的距離,但其實一轉眼就過去了,而且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自從我上次重傷差點沒命之後,我就知道了,人生真的是很無常。如果不在自己活著的時候,好好把握生命的時光,讓自己開懷地去愛、開心地去活,難道要等到死了以後才去後悔麼?只要你不是愛上了有婦之夫,那小妹我絕對是你的堅定支持者!」
初雨滿心驚詫地望著雙目閃爍著熠熠神采的小師妹,一個年僅八歲的孩子,卻說出了如此睿智而感性的話語。不僅如此,重傷初癒後的小師妹也正如她所說那樣,快樂而開心地活著,敞開懷抱、恣意而溫暖地愛著,愛著人世間所有的一切,愛著身邊的每一個人,對所有人都那麼友善、那麼真誠,卻又那麼冰雪聰明、善解人意。她活的是那麼灑脫,那麼恣意,難道這真的是因為差點失去生命後方才領悟到的人生真諦麼?
「師姐,喜歡一個人,或許真的無法說出口,但是你依然可以讓他感受到,也依然可以讓自己更加快樂!你的生命不是因為大師兄才精彩,他若喜歡你,也會因為你是初雨不是別人而喜歡你,不論你長的是美是醜,也不論你是不是德才出眾、完美無缺,真正喜歡一個人,會連她的缺點都一起喜歡進去。如果你為了大師兄而失去了你自己,那你就不是你自己了,全天下的女人也都會因此而變成了一模一樣的性格,一模一樣的喜好,一模一樣的脾氣,那愛情還哪來的獨一無二、幸福甜蜜之說?」
我抬起頭直視著師姐那雙冰紫色的眸子,誠懇地說道:「如果說不出口,那就去做吧!讓自己喜歡的人快樂,你也會快樂不是嗎?總有一天,他會感受到你的真情的。但是在心愛的人面前,千萬不能沒有自我,不然你永遠會覺得手足無措、言語失常,那是因為你太喜歡、太緊張他了,總害怕自己不夠好,越是在意,越是害怕失去,反而越是事與願違。正是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讓你無所是從,甚至根本不像平時的你了。但就是因為這種既有憂傷,又有煩惱的甜蜜,才是令人心醉的暗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