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在師姐的床上,我愜意無比地長歎一聲,真舒服啊——!雕花的紅木大床,素白色的水墨帳子,藕荷色的衿褥,夾紗的翠綠色枕頭。
唉!美女就是好啊!就連同為女人的石頭嬸,對三師姐也格外偏心些,整個房間佈置得清雅舒適不說,被褥還曬得暖暖的,熏過香,真是點點滴滴無不用心。
想想看,在這樣的香閨中,深藏著一位像三師姐這樣的絕世佳人,如空谷幽蘭、雪綻新梅般氣質高潔、清麗無雙的一個人,或坐在銅鏡前細細梳裝,或立於窗邊望月凝神,或倚在塌上默默不語,或臥於床上香夢沉酣。正是,月色初透簾櫳疏,美人輕舒玉臂寒,絕美啊!美得讓人心曠神怡、心馳神往啊!
關好門,初雨剛一回身,就看見已蜷縮在床上的小師妹,正目不轉睛、一臉陶醉地望著自己,一雙眼裡閃爍著那麼純粹的欣賞與愉悅之色。
初雨不禁微微一愕,轉而又輕輕地笑了。
從來沒有人用這種直率而坦然、純粹欣賞的目光看自己。除了山莊裡的人以外,其他凡是見過自己的人,不是滿面的驚疑與厭惡,就是一臉的驚艷與貪婪。就連受傷前的小師妹,也時常對著自己怪物、怪物的喊。
其實,已經這麼多年了,心中早已習慣了別人對待自己的態度,或者說是漠然吧!只是,每當小師妹如此稱呼自己時,心中還是會泛起一絲苦澀。畢竟,對於自己來說,天地之大,除了這問菊山莊外竟再無可容身之處,而這莊中的每一個人,都已是自己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了。
人,或許可以忍受被全天下的人所背棄,但卻無法忍受被至親之人所厭棄。
那天,當小師妹笑吟吟地對自己說師姐,歡迎回家!心,就如同燃起了一團明亮的火焰,被暖的熱烘烘的,照的亮堂堂的。
這是第一次,有人對自己說,歡迎回家。家,自己心中最神聖、最期盼、最渴望擁有的東西!小師妹的一句話,讓自己始終充滿著憂傷而迷茫的心,頓時有了歸屬感,似乎一個迷惘地航行者,被引路人帶進了一個安靜,溫暖,可以永遠依靠,可以隨時回來避風擋雨的溫馨港灣。而這個領路人,就是因重傷失憶後,性情大變的小師妹。
現在的她,慧黠有趣、聰穎可愛,常常會讓人覺得她不只是個八歲的孩子,而是一個善解人意、體貼入微的精靈,她會給師傅送去各種各樣從沒見過、新鮮可口的食物;會在吃飯時故意講些笑話,讓大家開懷一笑;會在自己心情低落時,故意拉著自己西扯東問的,逗自己開心;會吹一些聞所未聞、優美至極的曲子,會唱很多感人肺腑、婉轉動聽的歌兒,就連諳熟音律、音樂造詣極高的師傅和大師兄都極為欣賞。
最難得的是,居然能讓一向待人謙恭有禮、淡漠疏離的大師兄都放下了心防,對她寵溺有加。自己重來沒有見過,有哪個人,可以讓他用那麼溫柔的眼神注視著,可以讓他那麼珍稀地緊握著手,可以讓他不再那麼高高在上,而是像個普通人一樣開懷的笑,無奈的嗔……
「美人兒,你想什麼哪?人家可在床上等你半天了!」我用手撐著頭,故意一臉邪肆地喊著。
看三師姐關好了門,緩步向臥室走來,可走著走著,竟停在了當地,望著我發起呆來。發呆不要緊,她臉上居然漸漸露出了一絲神往與憂傷之色,眼中卻是柔情款款,似要滴出水來。
拜託,雖然戀愛只談了一次,還是以「分手也是朋友」的無言結局而告終,可畢竟咱是打21世紀穿回來的。無論是發生在身邊真實的、還是電視劇裡瞎編亂造的,光是對別人情事的「耳聞目染」,也讓我成了一個歷經萬千的「情場老手」了。
看小女子這副雙頰暈紅、雙眸如水的模樣,百分之百是想到意中人了!只是她呆望著我,居然也能聯想到她意中人身上去,頓時讓我有種渾身發冷、芒刺在背的感覺,所以不得不出聲打斷她「甜美的回憶」了。
聞言,初雨微微一驚,頓時醒過神來,再一想小傢伙剛才說的話,不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嗔道:「你這個小丫頭片子,這嘴裡胡沁的都是什麼呀!」
「嘻嘻,我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就知道你心裡壓根沒有我,肯定是在想著別人呢!枉費我在如此寒冷的夜裡,卻因思念你而輾轉反側、徹夜難眠,最後只好忘卻個人安危,夜探佳人……」我也演上癮了,表情到位、唱作俱佳。
初雨無奈的笑著,這個小師妹古靈精怪的,卻又讓人捨不得生氣,只會忍不住喜愛,怪不得能讓他如此珍寵……
「美人,你好了哦!怎麼又走神了,擺明了忽視我的存在嘛!」我假裝生氣地鼓著臉,然後掀開一角被子,拍拍身邊的空位,噁心吧唧地說道:「快來,快來,我給你把被窩都暖好了!」說完,我自己都噁心地一吐舌頭,渾身一激靈。
「嗤——」又是一聲輕笑,三師姐款款行來,斜倚在床上,低頭看著我,用指頭在我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滿面嗔意。
受不了,受不了!美女就是美女,尤其是中國傳統的古典美女,那一舉手、一投足無不美得像一幅畫、像一曲詞,讓人沉醉其中,回味不已,或欣喜,或嬌嗔,或慵懶,或沉靜,總有風情萬種,萬種風情,怪不得人說「常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
這份功力,估計我就是操練八輩子,也學不來!所以我只是穿了一次,算是二世為人,趕不上師姐的一半,那也是理所應當的。
我又在心裡小小的阿Q了一把,然後轉向一旁閉目假寐的師姐,賊兮兮地笑著說:「師姐,你剛才是想誰呢,想得那麼入神?」
「嗯,沒想誰。」師姐閉著眼,看似毫不在意的樣子,只是微微顫抖的睫毛卻出賣了她的心。
撇撇嘴,我很不滿地看著她,小樣的,姐姐我現在只是憋屈在一個娃娃的身體裡而已,您還真不把我當盤菜啊?!那我就給你來點猛的。
「哦,我還以為你在想大師兄呢!」
師姐的身子猛地一震,眼睛也睜開了,冰紫色的雙眸深沉若海,驚疑不定地望著我,嘴裡卻說道:「哪、哪有,別亂說!」
「咯咯咯……」忍不住用手捂著嘴笑得一臉奸詐。這個三師姐雖然擁有著絕世的容顏,卻飽嘗了人間冷漠、世態炎涼之苦,所幸她的人依舊極為單純,對外人的極度冷漠與不信任,只怕也是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而已。
說實話,打我第一天見到三師姐的時候,就發現了,她對「離界第一帥哥」的大師兄有著非同一般的感情哦!看到大師兄拉我的手時,她眼裡掠過的那抹傷痛與黯然,又豈能逃過我人小鬼大落靈女俠的火眼金睛。
「嗯,大師兄一表人才,心地也不錯,武功修為又出眾,深得師傅的真傳,而且學識淵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最難得的是為人謙虛平和,還有愛心,能尊老愛幼,愛護小動物,甚至連花花草草也愛護……」我用手托著頭,像竹筒倒豆子似的,順嘴亂誇,直誇的師姐滿面好笑。
「師姐,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用手肘頂頂她,我不過就是問了她一句想誰而已,就把她驚成這樣。要是讓她加入我大學時的女生夜話訪談欄目,還不把她給驚得「暈死」過去。
想當初我們可是指點「男色」,揮斥方遒,把每個人的感情史都披肝瀝膽地抖擻了一遍,方才意猶未盡地昏昏睡去,那叫一個痛快!誰說只能男生在背後品評女生的,女生也照樣可以在背後品評「天下好男兒」!
「不過,二師兄也不錯啊!」看師姐雖然不說話,卻聽得來勁的樣子,我就知道她其實也和全天下的女人一樣,都有著「八卦」的原始慾望。
「大師兄如同月照修竹,雪映青松,二師兄則似寒刃淬火,冰冷內斂,卓爾不凡,就連四師兄,也是笑容俊朗、觀之可親的陽光型美少年啊!大家帥的各有千秋嘛,可是大師姐你為什麼偏偏對大師兄情有獨鍾?喜歡他可是會很辛苦的哦!整個離界的女人都可能會是你的情敵哦!他可是位居「離界未婚少女最佳夫婿排行榜」上的榜首,「已婚婦女最佳夢中情人排行榜」的狀元啊!不過,我覺得你可不像那些盲目崇拜的女人,你肯定有你自己的原因,說說看嘛!大家探討一下,我保證幫你保密!」我舉起右手,豎著三根指頭,一臉真誠嚴肅地說道。
「小師妹,你……」三師姐看我一口氣將三位帥哥品評的如此到位,估計一時半會還消化不了,頓了一頓才說:「我哪有什麼情有獨鍾!你把大師兄說的這麼好,那你豈不是也對他『情有獨鍾』?」
「嘎?!」我頓時成了鬥雞眼,說了半天,怎麼把我自己給繞進去了。算了,一個秘密換一個秘密,那我就告訴你一個驚天大秘密!
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望著師姐,道:「師姐,你錯了,大師兄是很好,簡直可以說是極品好男人,但是這樣的人做老公,會有很沉重的壓力感哦!」
看著師姐疑惑的眼神,我無奈的開口解釋:「老公就是相公啦!對了,我們修行之人可以成親吧?」
「啊!為什麼不能成親呢?」師姐微微一怔,疑惑不解地問我。
「沒什麼,當我沒問!」我吐了吐舌頭,看來這裡的「宗教習慣」和後世有很大不同啊!
「如果是我的話,大概會找一個二十八歲以上,三十五歲以下的,有了一定的生活閱歷,過了嬉戲人間的年紀,成熟穩重,能包容我、呵護我的人。他不一定要有很多錢,也不一定要是什麼貴族軍官,只要有責任感,會顧念家,會喜歡小孩,能作一個好父親。如果能和我心意相通,興趣相投就更好,可以一起過著平靜安然的日子,閒來能陪著我踏遍離界的每一處山川美景,哪怕是粗茶淡飯,荊釵布裙,我也會覺得很快樂!等歲月慢慢流逝,我們都老了,依然可以牽著手在夕陽下散步,坐在家中小院的竹椅上,品茶賞菊,有孫兒、孫女環繞膝下,那就是讓我傾其一生去追求的幸福了!」
一口氣說了好久,卻發現旁邊的師姐怎麼都沒有什麼動靜,我疑惑地一轉頭,卻看見師姐滿面神往,雙眸濕潤,晶瑩璀璨,美得令人心痛。我頓時大吃一驚,連忙問道:「師姐,你這是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麼?」
「不是——」清冷悅耳的聲音溫柔低沉,「只是你描述的幸福太美了!我——,小師妹,你一定會找到你想要的幸福的!」
三師姐一臉真誠與哀傷的表情,讓我心疼不已,不由衝口而出:「師姐,你這麼美,這麼好,你一定會比我還幸福的!」
「幸福,會嗎?」三師姐喃喃地說著,哀戚的語聲不知是在問我,還是在問她自己,抑或是問給她安排了那麼多挫折與磨難的蒼天。看著她,我滿心難過,卻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安慰才好。
誰知,我還沒有開口,師姐已神色一轉,眉尖輕蹙,道:「可是小師妹,你才八歲而已,怎麼會喜歡二十八歲以上,三十五歲以下的中年男子呢?那都可以當你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