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裡的星星 第1卷 第六章 深海裡的星星7
    我的心,痛得無法呼吸,那麼多的長夜,那麼多的不安,那麼多的創傷,我永遠都不可能痊癒了。

    不要對我說生命很長,世界很大,不一樣,真的不一樣了。

    不要告訴我未來還有無限可能,不要告訴我世上同一個類型的男生還有幾萬個,不是這樣的,有些事情,有些人,永遠無可替代。

    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林逸舟了。

    他就像一片土地,從我們相識的那天開始,那片土地上的炎寒冷暖都會在第一時間傳達到我的心裡。

    我那麼執拗地認為自己就是他的守望者,可是我都做了些什麼?

    在他拼勁生命最後一口氣想起我的時候,我居然讓一個不相干的人摁掉了他的電話。

    我就是這樣守望他的嗎?

    我想起我曾經那麼惡毒地詛咒他「你遲早會死在這輛車上」……

    我不敢想像,將來我在路上看到跟他同款的車的時候,我會不會當街崩潰。

    我不敢再去他曾經居住的那個地方,我不敢再踏入那個承載著我們記憶的房間,那裡記錄著我們自始至終的全過程。

    我的腦袋裡有一個關於回憶的軟件,它將畫面暈染,去色,定格,特寫,淡入淡出……每一幀我都不忍卒讀。

    他說我是這個世界上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人,他對於我來說何嘗又不是,我們到底是為什麼,要這樣互相傷害,傷害到體無完膚的地步?

    我恨我自己的犀利狷介,我也恨他的漫不經心,我們不該指望對方以我們自己所期許的方式來愛自己,我們不該妄想向對方索要同樣的感情。

    我恨他,我也很許至君,我更恨我自己。

    我恨得想要殺死我自己。

    我出門的時候沒有看到許至君,我不知道他到哪裡去了,也好,他也不會知道我到哪裡去了。

    事實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去哪裡。

    我要去哪裡殺死我自己呢?

    我茫然滴在路上走著,我踉踉蹌蹌,也跌跌撞撞,我的視線很清晰,可是我的心裡很糊塗。

    我去文具店買了一把美工刀,很精緻,一看就知道很鋒利,我想這樣很好,越快越好,這樣我就不會太痛。

    不知不覺我走到了江邊,天色漸漸晚了,在血色的夕陽之中,我坐在石階上抽了根煙。

    身旁是不知名的白色小花,綠色高草,泥土的芳香此刻顯得那麼真實。

    我脫下腳上白色的匡威,拾階梯而下,光著腳去天堂的話會比較輕鬆一點吧?

    我一步一步在暗藍幽深的水裡艱難地、緩慢地前行。

    黃昏的天空,夕陽瑰麗逶迤,光線如同一隻溫柔手掌。

    我的喉嚨裡好像落滿灰塵,江水溫柔的包裹我,像是迎接遠歸的孩子的母親。

    我全身沉浮於水裡,腳下漸漸失去了依托,用那把美工刀劃開手腕的時候,我不覺得疼。

    鮮紅的血液在水裡一圈一圈的氳開,像盛開在水面的薔薇。

    我的頭終於也埋入水中,江水灌入我的眼耳口鼻。

    在水中起伏之間,我恍惚的看到,記憶裡所有人的面孔重疊起來。

    所有的人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巨大的轟鳴聲在我的頭頂炸開,最後一絲光線也消失的時候,我閉上眼睛,無聲地說一聲,再見。

    再見,那些回不去的過去。

    再見,那些不可預知的未來。

    再見,那些匆忙路過我薄涼的生命,斑駁的青春,卻留下那麼多印記的,人們。

    在幽深暗藍的水底,消失了的最後一線光芒。

    當我再睜開眼睛,看到的是許至君臨窗而立的落寞背影。

    從林逸舟的葬禮回來之後,我整天就在昏沉暗淡的房間裡與我的回憶做鬥爭,不用任何人提醒我,我已經明白了一個事實。

    他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

    無論我去到何處尋找他,全世界再也沒有第二個他了。

    許至君放下他所有的事情陪著我,他還特意去買了一套BOSE音響回來放輕音樂和爵士樂給我聽,這個牌子的音響特點是高音清亮純淨,音質細膩。

    可是我記得林逸舟用的不是這個牌子,他用的是BOSS,渾厚有力的低音效果最適合用來聽流行音樂和重金屬搖滾。

    當時年少春衫薄,我永遠記得我們背靠著背一起聽Linkin Park的那些日子,它們在我這斷壁殘垣的生命之中閃閃發光。

    許至君說他那天把我帶回來,腦袋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給我幸福。

    聰明如他總認為人的一生一定不會缺乏幸福的機緣,可是他不明白,如果我過得不幸福,不快樂,並不是他給不了我這些,而是我不要。

    我曾經以為幸福的標準都是一樣的,可是當我被命運一次又一次拿走對我來說至關重要的東西之後,我對這個詞語的理解已經變得十分模糊。

    對於明天,我已經喪失了一切憧憬。

    許至君有一天忽然同我說:「你做一下這份測試。」

    那是一份明尼蘇達人格測試,其實很早以前我自己就做過了,那還是我跟周暮晨分手之後不久,當我發現自己總是用自殘來發洩內心陰鬱的時候,我就意識到有什麼問題了。

    我不知道怎麼向那些覺得我有神經病的人解釋,我的自殘,其實是為了療傷。

    許至君正色:「落薰,我覺得你有抑鬱症。」

    我拒絕他帶我去醫院檢查的要求,我又哭又鬧,這種歇斯底里的狀態讓他疲憊不堪,有好幾次我看到他憔悴的樣子,我都後悔我為什麼沒有徹底殺死自己。

    或許,我的一生,就是這個樣子了。

    可是他是那麼好的一個人,他應該值得更好的愛與被愛。

    做人其實不應該太自私吧,不應該像林逸舟那樣,用最霸道的方式——死亡佔據著我的餘生,用最決絕的方式贏得我的愛與懷念。

    我是不是應該安靜的離開,還給許至君一片安寧的空白?

    在我還沉浸在悲傷之中沒有自拔也不願自拔的時候,另外一件讓我措施不及的意外又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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